“你不甘心什么?我能帮你吗?或者等手术之后,我们一起……”阿次微微挪动,他想看着阿初,却被按住了。
“你别动……”阿初固执地不肯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脸。
“好吧,我知道这不容易。那就哭吧,哭痛快了。”阿次妥协了。他了解这种感受,成长在破碎的家庭中,他们找不到可以全心信任和依靠的人,也都没学会坦诚地诉苦。阿次拍着他的后背说,“不管你在纠结什么,现在还没有输。我有预感,你会好的。我的预感从来都特别准……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阿初没再说话,只是把弟弟抱得更紧了些,任泪水不停地滚落。
……
过了许久,阿初哭到有些倦了,才慢慢平静下来。他靠坐在床头,闭着眼平复呼吸,待顺畅了些才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今天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你。”阿次坐在床边,不肯走。
“回去休息吧,现阶段我还不需要陪护。”
“那就算你陪着我好了。”阿次很好商量地说。
“别闹!赶紧回去!”阿初抬腿踹了他一脚,“我明天还做手术呢,这就睡了,没空陪你。”
“睡你的啊,我又不吵你。”阿次揉了揉屁股,仍赖着不肯挪地方。
阿初没辙,便把假发撂在床头柜上,然后躺下,给阿次留出半张床,说:“上来吧。”
“嗯!”阿次飞快躺到他身旁,望着阿初后脑上的标记线,心里像被小刀剌出了一段等长的伤口。他伸手抚了抚那条线,问,“明天就从这里开刀?”
“谁还用刀啊?直接上锯。”阿初翻过身,抓住阿次的手,笑道,“别担心,我逗你的。”
“我去,亏我真信了……”阿次大呼一口气,又说,“我不吵你了,赶紧睡吧。明天大哥有一场硬仗要打。手术台就是你的战场……”
“这比喻不好。”阿初打断他,“应该说医生和肿瘤短兵相接,我才是战场。”
阿次觉得嗓子有点堵,哽了一阵才继续说:“我是想提醒你一句,在手术台上,要记得自己在干嘛……不管梦到谁,都别老老实实跟着走!”
“什么意思?”
“我以前在你办公室里,看过一本讲六道轮回的书。”
阿初挑眉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迷信的。”
“因为我经历过,不得不信。”阿次有些艰难地解释,“五年前那次车祸,我觉得自己差点就没救了……你知道我在手术台上的梦吗?我梦见你来送我了。”
“你那时的情况确实很糟。”阿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他攥住阿次的手,同时凑过来,抵着额头说:“不过我以为,你就算梦到,也该是爸爸或荣华。”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次无奈地说,“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你继续说,梦里发生了什么?”
“你说要送我去一个没有痛苦、谎言和伤害的地方。”阿次感觉到大哥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忙说,“不过我没上当,直接把你骂走了。”
“……骂得好!”阿初失笑,见弟弟紧盯着自己,便搂着他承诺道,“放心吧!如果明天我梦到你,肯定也把你骂跑了。”
……
清晨,夏跃春来病房看阿初,见到阿次,便惊讶地问:“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是昨天晚上过来的。”阿次如实回答。
夏跃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坏笑着问阿初:“想必昨晚休息得不错吧?”
“呵。”阿初扯扯嘴角,转头对弟弟说,“阿次,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还不饿。”此刻阿次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只想多陪大哥待会儿。
“不饿也得吃。”阿初看他还要反驳的样子,便抢先说,“别讨价还价了,你也不希望我做手术时还惦记你没吃早饭的事情吧?”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吃,很快回来。”阿次还是妥协了,说完就拿着钱包走了。
阿初看他走远了,才问夏跃春:“你又跟他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说了什么?”夏跃春收到阿初的一记白眼,才悻悻地说,“也没什么,我猜你应该挺紧张的,就建议他,帮你放松一下情绪。”
“就这些吗?”阿初挑眉,“他昨天一个劲儿地煽情,可不像是来帮我放松的。”
“那只能说明,你弟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夏跃春耸耸肩,又说,“行啦,别跟我摆这种脸色,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应该感谢我,终于让你弟变回乖顺听话型的了。有没有一种得偿宿愿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