愆那却仍然面带犹疑地盯着他,“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谢雨城一向对于酆都最是忠诚,否则赏善司判官也不会那么器重他,多次派他去执行一些十分重要的任务。可如今他救自己,等于公然违抗长庚星君的命令,也就相当于背叛天庭。他何至于这么傻,为了自己一个鬼冒这么大风险?
这是不是什么陷阱?是不是长庚星君派他来打探颜非的消息?可是他们既然知道颜非在汴梁,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何必要费这么大周章?
谢雨城一愣,随即苦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敌人,不过你我按人间历也好歹相识了近千年,如今他们如此对你,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愆那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眼神显然根本不相信。谢雨城摇头道,“我早就告诉你离那个叫颜非的小子远点,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因为他卷到大麻烦里去。”
愆那便盯着他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谢雨城道,“我知道的不多,毕竟我也只是酆都的一名小小地仙。但是那个叫颜非的人类,我一见他,便有种直觉。他是个大麻烦的直觉。我从未听说有人类可以以活人之身进入地狱,也从未听说有人类没有命魂,更加没听说过有人类成为红无常的。但是这些他都做到了。他若是无所图,为什么放着人道不待,一定要硬着头皮往地狱挤?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一直在欺瞒你利用你?”
愆那不愿意听这些话,便一挥手道,“如果只是猜测的话,就不劳你操心了。”
谢雨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看了他一会儿,说,“以我一人之力也没办法把你带出去。不过好在阿鼻地狱的鬼王被长庚星君召见,和你认识的那个三王子也来了,他或许有办法把你带出。在那之前,你便在此藏着。一般这里不会有人来,他们若是知道你不见了,多半会以为你已经逃了出去,也不一定会找来。我每天会来给你送些食物和水。”
愆那挑眉道,“你知道我认识他?”
谢雨城嗤笑一声,“若不是有人帮你,你又怎么能进入到那么隐蔽的地宫里去呢?这样的事,稍稍一查便知。”说完他便走了,从外面将门上了锁。
愆那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将自己的斩业剑拾起抱在胸前,有了些安全感,一股困顿之意便立刻如潮水般卷来,将他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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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非望着柳玉生,还是扬起了习惯的笑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柳玉生的笑容有些神秘,“我自有我的办法。”
“你该不是派花七他们跟踪我们吧?”
“你果真找到他们了?”
颜非见他不否认,便知师父说的是对的。柳玉生明明知道六欲本相经在哪里,却还是要自己去找……
他于是侧过身,把柳玉生让进屋内,然后细细关上门。柳玉生透过里间的纱帘,隐约看见床上有个人形,便问道,“你师父回去了?”
“嗯,回去了。”颜非一边关门一边微笑着说,“你该不会是知道他回去了,所以才来找我吧?”
柳玉生从容地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摇了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师父不喜欢我,他在的时候我可不敢过来。”
颜非进到里间,不多时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六欲本相经的原本放到柳玉生面前,“你既然知道它在哪,为何还要我去找?”
柳玉生浅笑道,“你看了吗?”
“看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颜非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有吗?”柳玉生一脸的不相信。
“……有又怎么样?”
“你梦见了什么?”
颜非张口结舌,这柳玉生怎么连这都知道?
观他表情,柳玉生便知道颜非定然是看到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颜非的眼睛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颜非蓦然感觉此时此刻的柳玉生似乎忽然不太一样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深渊一般直视他的灵魂深处,一股慑人的战栗敢倏忽间顺着脊柱蛇行而上。他像是不由自主般,开始叙述那奇怪的梦境。
无尽的天空,无尽的铺着白沙和一层浅水的大地之镜,还有那颗被重重法阵束缚的石头。
柳玉生听着,眼中似有琉璃星光闪烁,他面上露出喜色,呢喃道,“果然如此……”
颜非愈发困惑,“什么果然如此。你到底是谁?”
柳玉生却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凛然一变。他对颜非道,“我们得马上离开此地。”
颜非见他如此,便知事有不对,便有些怒色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说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