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柔发丝的轮廓,还是深情眼眸的倒影,又或是含笑嘴角的弧度?
其实,都不是。这些,统统看不见。只能看见,极度冷清的轮廓,毫无波澜的眼眸,和冰冷薄情的嘴角。
这是,只属于黑夜的,灰度空间。
原来黑夜,不只是可以掩盖许多东西,让你看不清它们的原貌而已。黑夜,还可以凸显很多东西,让你看清他们最真实的样貌。
-----落寞
苏沉回到走廊上,见顾亭奈和蒋云澈没有交流,仍旧是保持原样,就那么坐着,放空自己。见这个情景,忽地,就想起卫竹优,突然心疼的很。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见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生老病死;见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离别。可若是自己碰上这种事儿,照样是心猿意马,手足无措。
卫竹优这些年,究竟见过多少生老病死呢?又有多少,是他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的呢?苏沉不知道,他只有心疼。心疼卫竹优这些年一个人看遍世态炎凉,心疼卫竹优这些年一个人度过所有艰难的幸福的时光。
在认识卫竹优以前,苏沉对医生这个职业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和认知。现在,他觉得,医生就是生死门的渡船者。从生门到死门,永远都是顺流。只不过对于上船者来说,这顺流,也未免有些太过于湍急。而医生就是这船上的渡船者,他们坐上了这艘船,就注定要看遍人间百态与万物生死。他们奋力划行,与水流拼个你死我活。有时,他们能够胜利,可也有很多时候,就像人是斗不过大自然的一样,他们也会输。而代价就是,上船者的生命。于是,他们会自责,会怪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点,或许...或许,就能赢过水流。可是,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注定有赢必有输。他们抗不过的东西,终究是抗不过。
其实,渡船者,就只是一个渡船者。既不是天堂的守门人,也不是地狱的引路人。他们渡过多少生命,早已记不清了。他们只知道,从前岁月中,有很多人离开。可往后岁月中,也将有无数人离开。这是他们拼尽全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只能接受。
渡船者都很清楚这个事实,可从来都不愿放弃。因为只要他们还是渡船者,就一定能有人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活下来。这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一辈子在失去的岁月中唯一的慰藉。
“以后的岁月里,我会陪着你过。世态炎凉也好,人间烟火也罢,我都陪你看。
往后余生,你还会失去很多人,但你会拯救更多的人。
无论如何,我只想要告诉你,我是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失去的人。
我这一辈子,不上船。”
---苏沉
顾亭奈挨着蒋云澈坐下,也和他们一样,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也不看手机。
过了约莫十多分钟,手术室门外的灯熄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蒋云澈最先走上前去,拉住孙医生打算开口询问,孙医生先他一步,摁住了蒋云澈的手,示意他冷静一些,“你放心,他没事。最近多喝粥,多吃温热的食物,不要吃冰的或者是辣的。”随后走上来的苏沉和顾亭奈听到这句话,和蒋云澈一起点头应下。孙医生和那位医生以及一些帮忙的护士打算一同离开的时候,顾亭奈喊住了他们,递给他们一个袋子。见几人不解的神情,顾亭奈微微笑笑,显出少见的袅袅婷婷地滋味来,柔声道:“里面是些柠檬夹心饼干和芝士夹心饼干,你们分着吃。刚做完手术肯定都很辛苦,我也没办法进去帮忙,就给你们送些饼干。”
两位医生都不是第一次见顾亭奈,原本只觉得她很礼貌,每次来肠胃外科都会主动帮两人整理一些资料,也不像有些信息安全部门的人那样,经常会催着恶狠狠地要资料。今日见她主动给几人买了饼干,心里自然感动的很。他们才发现,这顾亭奈不仅年纪轻轻的长得很漂亮,对人也是温柔体贴、细致入微。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一笑,“小顾啊,有心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回去啊。”
几位帮忙的护士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表示感谢还会算上她们的份,个个是感动的不得了。以往,最多有人会去拉着主刀医生的手感谢,如今不仅感谢她们,居然还给她们带了饼干,怕她们做完手术以后累着饿着了。听见两位主刀医生的一声“小顾”,众人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应该是医院里的。
于是,众人把饼干袋子先放在两位主刀医生的手上,然后上前围住顾亭奈,“你是科室的啊?怎么没有见过你呀?”顾亭奈笑了笑,“我是信息安全部门的,专门整理门诊科两个小科室的病人资料的。不看病的。”
众人点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亭奈笑答,“我叫顾亭奈。”随后微微推着众人走到两位医生面前,“别绕着我啦。每人拿几包饼干回去休息着吃了,大半夜的女孩子可不能饿得胃疼啊。”众人都觉得顾亭奈是个难得的好女孩,道着“谢谢”便拿了饼干,也有人还对顾亭奈说,“谢谢你,明天我给你买好喝的!”顾亭奈笑着应下了,“好呀,谢谢啦。”
一旁的苏沉和蒋云澈不禁感叹,顾亭奈真的是个难得的人,又细心又体贴,不仅对医生很礼貌亲切,对小护士也是如此,不会看低谁或是抬举谁,也难怪医院里会有些年轻医生追着信息安全部门的她了呢。
孙医生走过来,告诉三人卫竹优的病房号,又转头对顾亭奈说:“谢谢”,随后便和另一位医生已经小护士们一同走了。
三人走向通往住院部的电梯,脸上也明媚了一些。
走进病房,只见卫竹优躺在病床上,脸色几乎和床单差不多白了。顾亭奈见了,也是担心。她轻轻嘀咕着,“怎么这么瘦。”说着还皱起了眉头。苏沉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盯着卫竹优看,也是心疼得眉头越皱越紧。蒋云澈站在顾亭奈的旁边,自然听见了她的那句嘀咕,转过头安慰她,“别太担心,我们都在呢。”
这么一安慰,顾亭奈倒是担心起了蒋云澈,“你明天是日班吗?”
蒋云澈点点头,“嗯,八点上班。”
顾亭奈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零八。于是乎,她对蒋云澈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一天的班呢。”
蒋云澈也是有些担心顾亭奈,“那你呢?”
顾亭奈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我一会儿就回办公室了,我今天值夜班。”
蒋云澈仍是不放心,“我待会儿先送你回办公室好了。”
顾亭奈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
两人临走之前,叮嘱着苏沉:“早点休息睡觉啊。”苏沉敷衍地答应着,推着两人出了门。
门外,两人略微有些尴尬的并肩走向电梯的方向,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上了电梯,两人的氛围更加有些诡异,谁都不主动打破沉默,这沉默在夜间的闪着灯的电梯里显得有些阴森。最终,蒋云澈先开了口:“你一个人走会办公室的话,不会害怕吗?”
顾亭奈实话实说,“害怕啊。可是信息安全部门的话,一般来说不会有鬼的吧?”
蒋云澈见她这纯属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壮胆儿方法,有些无奈,也庆幸着自己说陪着她会办公室。这深更半夜的,医院里的灯有不少在夜间都是声控灯,要是顾亭奈一个女孩子自己走回去的话,多多少少肯定会被吓到。蒋云澈微微叹了口气,要是自己不开口的话,顾亭奈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回去?这么想着,叹气声里满满都是无奈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