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护士长愣住了,嘴角动了动。她先是看了看汤贞,又抬起头看一边儿总是沉默的周子轲。
她难以置信似的,因为一般出院了的病人,就算还记得她们,也很难愿意主动理会她们。她笑道:“恢复得真好!”
曹年坐在办公桌里,瞧着子轲从外面拉开了门,和阿贞一起进来了。
“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子轲忽然拉住了阿贞外套的袖子,低头说。
阿贞转头看他。
子轲把门从外面关上了,坐在了走廊的长椅里。
近日北京天气冷,诊所的植物们养在温室,也不需要砍掉枝叶,就能过冬。曹年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在阿贞面前,一杯则让秘书端去门外,请子轲去等待室休息,走廊上毕竟冷。
汤贞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视线低垂的。他脱掉了外套,长的头发绕在肩膀上,身后,是贴在窗上碧绿的芭蕉。
曹年静静听着汤贞叙述这段时间的生活,他们之前在山上也见了一面,曹年给汤贞换了新药,因为子轲遭遇的事故,令汤贞病情出现了反复。
“这一阵子,心情轻松了不少?”曹年问。
汤贞点头。
“还会做噩梦吗?”曹年问。
汤贞犹豫了一会儿。
曹年想了想,问:“最近这段时间,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为了,为了小周,”汤贞凝望着曹医生的脸,“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歌迷会当天,许多观众提前到场,早早的在电视台附近的街道上排队聚集,领取后援会分发的应援物品。郭小莉在后台嘱咐其他人,大家全部都轻松些,今天不是正式的演唱会,不要给阿贞任何压力。
《罗马在线》的摄影师团队架好了机器,在场边等待拍摄,因为歌友会的画面将作为《罗马在线》最后几期的内容,在电视上正式公开,他们肩负着记录mattias最后岁月的使命。
歌迷们纷纷坐进座位里,她们抬起头打量台上的那台钢琴,低头翻阅后援会发的宣传册子。不知是谁首先注意到了宣传册封面上那张汤贞站在农场边缘,抱着一只黑色斗牛犬对镜头笑的照片,照片上标出了mattias十周年纪念专辑的收录曲目、发行日期以及预购方式。
“这只狗……”注意到的人急忙往后排叫道,“芋子!芋子!你看这只狗!”
后排叫做“芋子”的女孩儿匆忙抬起头。
“这是不是子轲爷爷家养的啊?”那人问。
“芋子”盯了那张照片儿一会儿,这句问话让她有点懵。她低头也翻自己手里的宣传册:“我……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奇奇说子轲小时候养狗的,奇奇今天没来,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又盯着这张照片,嘟囔着:“不、不会吧……汤……怎么可能去子轲爷爷家啊?”
照片左下角标注一行小字。
摄影师:周子轲
歌迷们还没准备好,有人从台下踩着楼梯上台来了。
子轲今天穿了件米色的羊绒衫,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往日里柔软、温和许多。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一只手捏着话筒,像是一个主持人的样子。
“今天,是mattias成立十周年演唱会前的,一个小型的内部歌友会。”周子轲说,他的声音一贯不热情,不是适合炒热舞台气氛的声音,也许他也没想炒热什么。周子轲瞧了瞧台下这么多张望向他的面孔。
“今天到场的你们,也应该都是mattias,是阿贞,”他顿了一下,“汤贞老师的歌迷了。”
台下一片寂静,最前排的几个女孩子摇晃着手里“汤汤加油”的灯牌,作为对周子轲所说的话的回应。
周子轲垂下眼,与灯牌后面的钟圆圆四目相对。
“阿贞这几年的状况,相信你们应该都明白,”周子轲说,他已经不试图去更改自己的称呼了,“所以待会儿,希望大家多给他一些鼓励,”有掌声陆陆续续响起来了,周子轲说,“他准备了很久,为了今天的表演,现在请他上台。”
“芋子”们在台下把手举在胸前,却无法跟着周围人一起鼓掌。子轲难得说了这么一番话,好长好长的话,却并不是对自己的歌迷讲的。汤贞走过来了,穿了一样颜色的羊绒衫,走到了钢琴边,汤贞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话筒,然后对周围人露出了微笑来,他还是有些紧张,和子轲面对面时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什么,子轲对他摇头。
许多掌声、欢呼,钟圆圆几个人在前排,呼唤“汤汤”两个字,汤贞低头去看她们。
汤贞手里握着话筒,却不知道怎么对歌迷们讲话。
一个女人这时走到台前来了,全场歌迷都认得她,曾经在网上,在线下活动里,或多或少地辱骂、责备过她,她就是汤贞和子轲曾经的经纪人,郭小莉。
“今天咱们的流程呢,很简单,”郭小莉拿过了话筒,对台下歌迷们说,这一下儿显得这场歌友会更不正式了,也就更放松了,“阿贞今天准备了七首歌,来唱给大家听。阿贞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机会,站在自己的舞台上,站在不会被人打断的舞台上,唱歌、表演过了,”郭小莉说着,搂汤贞的肩膀,她欣慰地轻声道,“来,唱吧!”
汤贞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坐在了钢琴凳上。他展开曲谱,放在架子上,也不讲话,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歌迷们,便开始表演。
第一首歌曲是昔日的流行金曲,也是网上流传的视频中的一首,《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