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进来垂首沉默了会儿後,道:「要击垮孙轼不难,但是也不容易。」
听出了大哥言语中的微妙,孔用力像是行走于暗夜正愁着无法视物却忽见明灯般雀跃。「大哥有办法?」
「有,但不是个完全的办法,倘若这法子无法一击便将其杀之那么皇权易主怕是迟早的事。」
孔升天斜倾银壶把大哥的酒杯斟满,含笑吟吟:「大哥快说来听听。」
孔进来凝视着满杯的醇酒,道:「看来咱们三人此番同时回来岗北村,却是为了同一个人。」
他家小弟看似为人随和容易亲近实则性子极冷,事不关已便漠不关心,连听听闲聊八卦也不愿。今日对孙轼的事情如此兴致高昂,原因怕是只有一个,便是他的敌人不巧也正是二弟想对付的人——孙轼。
「莫非大哥也想除了孙轼?」孔升天眉毛一挑,很是诧异。
「不!我自请降级担任瞿县县官只为避亲不想搅进孙相的野心之中,来日就算江山易主,区区一个穷僻之地的县官也不至于让孙轼碍眼,如此我便可以一县父母官的身份保全爹爹。」
他的心太冷也太狭,除了爹爹与兄弟之外容不下也不愿容下别的事情。
官位再大又如何?当朝天子性格怯弱什么事情都以孙轼说了算,这等昏君保不住皇位是迟早的事,他无意卷入朝堂是非只想珍惜接下来的日子与家人一起安乐度过。
瞿县太小也太穷,小得无论朝廷如何动乱权势如何倾斜都与它无关,亦穷得让那些坐拥大富大贵之人看不上眼,压根儿不想去管究竟是谁坐在县官的位置。这样的小与穷却反而让瞿县乃至与岗北村避去祸端,维持它一贯的平淡与安定。
「那么大哥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孔用力一把夺走大哥指尖的酒杯着急问着。
人没有不怕死的,他孔用力也不是个例外。
本只想回来村子瞧爹爹几眼,哪怕满腔情意没法诉说也无妨,在被孙轼召回去前看看能有几天好日子他便过上几天的好日子,至于未来是生是死就全看老天爷的意了。
可如今爹爹愿意被大哥抱在怀里,也允了他和小天的期盼,说是等身子没那么疼後也会给他们爱的抱抱。这般本只可在梦里幻想的美容却能真正实现,要他怎不贪生?怎不怕死?怎不希望下半辈子都搂着爹爹陪着爹爹?
「听过傅正吗?」
孔用力白了眼大哥然後说道:「废话,他可是当今朝廷唯一能与孙轼抗衡的人。」
「他便是我的义父。」
「什么?」惊讶。
「嗯……是听过傅大人收了个天资聪颖的义子且比自已的亲生儿子还疼,原来就是大哥啊!」孔升天摸了摸下巴颔首而道。
孔进来从二弟手中抢回那杯酒一饮而尽,眸子里多了分冷冽,「傅正素来与孙轼不合却也不好明着与他对抗,数十年下来虽费尽心思找来无数孙轼图谋不轨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的证据却迟迟找不到击溃他的机会。而那本详细列载罪证的册子,如今便在我的手中。」
孔用力瞪大双眼兴奋说道:「如此说来,孙老贼的命岂不是掌握在大哥手里?」
然而孔进来却连连摇头,咬牙怒视指尖空杯,「事情若真这么简单的话,傅正会将册子交给我,更不会数十年来隐忍孙轼权利逼天而不曾向皇上进言。」
说白了,傅正此举安得也不是什么好心。
他既想保全家人又不愿正面对抗孙轼,若有个像孔进来这般心机深沉又不曾被孙轼看在眼里的人来揭发其恶行,成功了是傅家的光荣,要是失败了便将所有事情全推到孔进来身上,到时候只需在孙轼面前断去义父子关系,孙轼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杀了孔进来了结此事而不至于波及傅家的人。
话说至此,三人忍不住把目光落向大屋,也只有正在里头安然酣睡的傻爹爹才是真心地疼爱着他们。
念思及此三人心中百感交集,收回目光看着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非除去孙轼不可的决心。
「大哥说的没错,若想彻底除去老贼就必须杀了他,否则就算皇帝信了大哥和傅正的说法也是无用,毕竟是杀是放全凭皇帝一人一念的想法,必须做得彻底叫皇帝纵想网开一面也无人可留。」
于是,孔升天将十五年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大致上交代了遍,有孔用力已经听过一回的故事,也有孔升天可以隐瞒不曾提及,关于金在安与常犀的血仇。
「这杀人的部分大哥二哥无须担心,常犀那老头儿传我功夫为的就是刺杀孙轼的这天。」
孔用力听了後却把头一扬,说:「只是孙轼为人谨慎身边又有武功高深的护卫保护着他,你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对付数十名的护卫?就算没有那些护卫,你又如何能近得了孙轼的身?他可是连酒菜都需经人验过无毒才会食用,就算你想以色诱人,然而这些年来无论男女我都不曾见过他对谁着迷,你又如何能卸其心房趁机杀之?」
孔升天扬起下颚媚眼一勾,笑道:「二哥以为我是凭什么被金在安与常犀挑中成为他们复仇的棋子?这其中自然有它的道理,至于原因是什么我暂时还不能说,只不过若想灭了老贼,小弟虽有办法却还需要两位哥哥配合。」
「你有办法?」孔进来看着孔升天,问。
「那还不快说来听听。」孔用力也跟着逼问。
只见孔升天娇媚点头,抿唇轻笑:「没错,这方法便是……」
⊙♂♂♂
一个月後,瞿县,永昌楼。
永昌楼虽说是瞿县第一,但这所谓穷乡穷县的第一哪比得上皇城内的酒馆那般辉煌气派?再说得实在些,不过是个勉强能吃东西的地方,论不上什么醇酒佳肴色香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