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掩好身形，脚步声已到近前，只听一人低低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要是让人看到了，让我怎么解释？！」
「我想过了，我不要嫁他！」女子的声音在特意压低后显得急躁而阴冷，道：「一旦加入沐家，我以后就要改姓沐，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你手下那么多心腹，总有好的办法解决的！」
男人很好认，陶然认识四皇子多年，自然识得他的声音，女子的倒是有些陌生，直至听到沐家，他才恍然醒悟，今日朝堂中成亲的只有一位沐王爷，女子既然这样说，他自然就是芷兰郡主。
陶然见过芷兰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听到她清亮俏皮的声音，若非听到他说到沐家，隔着帷幔，很难由阴冷嗓音想到她，更无法想象她竟会跟四皇子在此见面，听二人对话，似乎颇有内情，陶然心砰砰跳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蔓延上心头。
听了芷兰的话，四皇子气恼交加，冷笑：「还有三天就拜堂成亲了，你现在说不嫁，你让我母后面子怎么搁？你让你父亲怎么跟太子交代？！」
「你只想着你的母后，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你让我嫁一块冷冰斌的木头，让我陪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睡觉，我怎么能忍受？！」
「只是一两个月而已，等事成之后，我封你为后，将知道内情的人都杀了，这件事就不再会有人提起！」
「就算没人敢提，皇后也不会准许你立一个妇人为后，我不管，我不要嫁，我这就去跟他说清楚！」
芷兰任性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四皇子气急，上前拽住她，一巴掌甩过去，清脆响声中芷兰跌倒在地。
陶然看不到帷幔后发生的一幕，但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紧张的跳起来，他现在才明白从头至尾都想错了。
一直以来芷兰都表现的对沐燕非很感兴趣，所以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芷兰喜欢的是沐燕非，但此刻听了两人的对话，才想到芷兰每次见到四皇子反应都很强烈，那种表现可以解释成厌恶，也可以说是因太喜欢而在吃醋，如果芷兰的心上人是四皇子，那么她对沐燕非的接近便不是喜欢，而是查探，以一种喜欢的理由接近的话，没人会想到她是另有目的。
原来那天皇后会那么快知道刑部夜审之事，是芷兰在通风报信，她冰雪聪明，从父亲和姐夫的举动中觉察到不对，才会特意去皇后寝宫，皇后宠她，四皇子忍让她，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陶然手脚发凉，为突然了解的真相，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听外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四皇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急忙上前扶起芷兰，柔声道：「莫哭莫哭，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可知现在素有人都想将我置于死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如果你也背叛了我，那我还能再信谁？」
充满虚假的敷衍之词，芷兰却偏偏信了，泣道：「皇上已赐你封地，我们一起离开岂不是更好？在自己一方土地上逍遥，也不逊于帝王。」
四皇子闻言冷笑：「父皇沉病难愈，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如果太子登基，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我，就算我离京，一样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你就真希望看到我被杀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对付太子，然而给沐燕非下毒这样多费周章？」
「太子周围能人众多，一个不下心被他们看出破绽，我反而作茧自缚，就算不被看出，太子突然毒发疯狂，大家首先怀疑到的就是我，到时让我如何巧立名目登基？如果中毒的是沐燕非，等他疯狂之下砍杀太子，再被我的人斩杀，就没人会怀疑到我们，你放心，这毒我炼过很多次，只要你照我说的量每天让他服下，不用月余，他就会神智涣散，听我们摆布，你是他妻子，又是邹宰相之女，他断不会提防你。」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夜宴时辰快到了，我先送你回去，你放心，这件事一结束，我就立刻迎接你，立你为后，将来富贵荣华，必与你共用，若有违信……」
「好，我听你就是。」芷兰及时打断了他，道：「别发那些毒誓。」
陶然听到这里，突然感到悲哀，他跟芷兰见过几次，知她是个率性妄为的女子，没想到陷入情爱后，却变得如此失常，这么虚假的谎言，却偏偏自寻死路，将来如果事成，四皇子为了掩人耳目，一定杀她灭口，这么聪慧的女子，却看不透如此简单的现实。
四皇子将芷兰扶起来，又低声交代了一些细节，陶然听他字里行间之意，那毒药该跟之前士兵所中之毒一样，他不敢想像如果沐燕非中了毒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愚蠢。
他这么多年白在皇宫做事，居然没探到芷兰跟四皇子之间的关系，难怪皇后会赐婚了，他早该想到以皇后为人，她会宠芷兰，一定有其目的，只怪他想差了，只顾着担心沐燕非眼下的安危，太患得患失，反而忽略了其他重要线索，早知如此，他怎么都不会劝沐燕非成亲。
听着四皇子的交代，陶然脑子里迅速转动着，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观赏夜宴的心情，只想该用什么法子警示沐燕非，好让他堤防芷兰，心潮烦乱踌躇，既记挂沐燕非的安危，又担心沐燕非不信自己，把自己的话当作是故意阻挠他成亲的借口，以他对沐燕非的了解，这是极有可能的，在他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会骗人的小卒罢了。
「谁！」
突如其来的喝声惊醒了陶然的思忖，原来他心思烦乱中忘记了掩饰身形，此时邻殿烛火已全部点亮，光芒顺窗棂投来，斜照帷幔不知觉中他的身影便被映在了地上，四皇子看到，大惊失色，方才他跟芷兰的言谈若有一丝半点传出去，他必死无疑，即便知道隔壁便是夜宴大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掩饰，拔出佩剑便向帷帐后刺了过去。
若论武功，十个四皇子也不是陶然的对手，他原本可以再瞬间制住四皇子，然后趁机逃离偏殿，相信四皇子作为心虚，必然不敢叫人，但剑锋刺来同时，他心念电转，突然打消了逃离的念头，闪身避开长剑，身子一跃，站在了四皇子面前。
「是你？」见偷听之人居然是陶然，四皇子先惊后怒，低声喝问：「你怎会在此？」
「我奉命来查案。」陶然跟四皇子面对面站在大殿之上，双手负在背后，微笑道：「于是就碰巧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奉谁的命？」
陶然但笑不语，手伸出，一枚淡金色镶龙权杖现于掌中，腰牌随着丝穗晃动，画出淡淡的金光，芷兰吃了一惊，四皇子脸色却是惨白如纸，一时间四周死寂无声，殿堂昏暗，在三个人脸上都蒙起了一层阴鸷，半响，厉风传来，四皇子剑飞如电，直刺向陶然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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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时辰将到，参加完祭祀大典的众官随皇帝刚来到清鎏殿前，便听到偏殿有女子尖叫声传来，早有带刀侍卫冲上来护驾，其他宫内侍卫急忙觅声赶去，两殿之间的浮雕隔门被推开的瞬间，众人只看到剑光凌空闪过，陶然的剑正刺进芷兰小腹。
陶然发现有人冲来，慌忙回手抽剑，芷兰便随着剑势蜷倒在地，四皇子站在殿堂一角，转头看到众官，急忙向后连退几步，指着陶然大叫：「有刺客，快抓住他！」
御林军训练有素，早已拔出刀剑，一齐指向陶然，陶然似是有些茫然，眼眸扫过围上来的侍卫和众位官员，又看到飞快奔近的沐燕非，手颤了颤，呛啷一声，软剑落在了地上。
邹宰相就站在皇上身旁，看到女儿中剑倒地，生死未卜，顾不得前面凶险，匆忙飞奔上前，抱起芷兰不断唤她，沐燕非却无视受伤的郡主，站到陶然面前，冷声喝问：「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陶然再沐燕非眼中看不到熟悉的温情，里面闪烁的只有浓浓的漠然和恼火，支持间的距离，那么近，又似那么远，他嘴唇动了动，刹那间脑里转了数个念头，却什么都没说，沐燕非听不到回答，怒火更盛，挥掌将陶然打到在地。
众官见凶手被制住，都慢慢围了上来，陶然听到四皇子在旁边不断叫嚷自己是来行刺皇帝的刺客，被芷兰撞见，才会对她下毒手云云，他眉头皱紧，却没有反驳，反驳只会牵连到沐燕非，让皇帝对沐燕非的存在更加忌讳，而他也无法暴露身份，四皇子就是知道他不能那样做，才敢在众人面前如此性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