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真轻巧。」沐燕非终于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道:「可是我不高兴,若是易地而处,你跟别的女人成亲,我会杀了她!」
「现在是别人要杀你,如果连命都没了,那些情爱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不信你,二十既然有人铺好了路让你走,你又何必另选曲径?」
这怎么叫曲径?他只是想照自己意愿去走而已,他有自信可以走下去,只要陶然不介意陪她一起,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陶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突然感觉有些累,是跟太子等人算计运筹不同的累,沐燕非问:「若我成了亲,你该怎样?」
觉察到了沐燕非身上慢慢聚起的寒气,陶然有些难过,锁喉的事他没有想过,也不想去多想,一直以来,他都习惯随波逐流,因为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力,他只是皇帝的一个棋子而已,随时会被舍弃,所以想太多除了自寻烦恼外,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就在这里。」陶然无所谓地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彼此开心,我不介意你成不成亲,你想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来。」
「我不着调你居然抱这种想法。」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看到了沐燕非眼中闪过的嘲讽,陶然忍不住冷笑反驳,但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攥住,沐燕非将他压在身后墙上,喝道:「有,只看你敢不敢去走!」
被冰冷眼眸盯住,陶然的心突然有些慌,沐燕非说得不错,他不敢,他懂沐燕非,也知道他的人性会打到怎样的程度,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沐燕非受到伤害,为了他放弃手中的权力地位,甚至生命,这样的爱太沉重,他承担不起。
「我都不介意了,你还介意什么?」他甩开了沐燕非的手,色厉内荏地吼回去,「我听说你被赐婚,连贺喜玉佩都为你选了,我这样做事为了什么,你就不明白?」
「是的,我不明白!」
沐燕非取下腰间那枚白玉,他以为这是陶然送他的定情信物,很搞笑的收了,没想到居然是贺喜之物,玉色润泽,却带着无法浸透的冰冷,就想陶然给他的感觉,如玉般的温雅,也如玉般的冷漠。
「刑远心成亲时你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他嘲讽道:「自以为是地把这当做成全,其实你只是懦夫,连最起码的索取都不会,一遇到事情,只会想到逃避!」
「不要提刑远心!」沐燕非的话戳到了陶然的痛处,吼道:「你跟他根本不同,在我心中,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话如利刃,却比利刃更伤人,沐燕非脸色猛然一变,陶然看到他扬起了手,他没躲,沐燕非是个高傲的人,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对待,他在说这话时便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过沐燕非并没有动手,二十攥紧拳头,轻灵脆响中,玉佩被捏成了数片,跌落于地,沐燕非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冷漠,陶然心被刺痛了,眸光掠到一边,不敢再看他。
「原来一直在坚持的只有我一个。」寂静良久,沐燕非才缓缓道:「我一直在等你说声喜欢,现在我才明白你心里根本没有这种感情,甚至,我连刑远心都比不过。」
他少年封将,征战沙场,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哪怕当初失去内力,也未像此刻这样颓废过,所有人都把利益利害放在首位,桃子是这样,陶然也是这样,若是在选择中,情意是最先可以舍弃的东西,那么自己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在坚持?
空间流淌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沐燕非不想再待下去,拿起了桌上的妖刀,转身离开,陶然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脚步踏的很慢,却没有犹豫,就像他这个人,决定的事,哪怕是错了,也绝不后悔。
有种感觉,沐燕非踏出了这个门,便不会再回头,哪怕她曾有多在意自己,这个想法让陶然恐惧起来,他愿意只是希望沐燕非莫为逞一时快意,将自己逼入困境,不是想跟他分开,但现在却发现他还是不了解沐燕非,以至于一切都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
「王爷……」
脱口而出的呼唤,像为了探明沐燕非此刻的心境,陶然快步追上去,就在他伸过手时,面前冷风骤起,妖刀划下,在二人之间划过一道黑亮弧线,阻止了陶然的脚步。
「我们完了,陶然。」沐燕非转过头,冷冷道:「你我诀别于此,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话声一字一顿,沉重得让他无法无视,陶然不禁惶然,「王爷……」
沐燕非漠视了他的诧异:「既然对你来说,我的存在无足轻重,那我又何必舍本逐末来找你,比起你来,太子岂不是更好?」
他没有再看陶然,说完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白色身影渐行渐远,陶然神思恍惚了一下,本能地想去追,脚步抬起,却又落了回去。
失落的东西,他不知道该什么追回,更何况他知道沐燕非的性情,以往自己数次骗他,他偶读没这样恼怒过,也许跟欺骗相比,方才那番话才最伤人心,恼火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可是心伤了,又该如何去补回?
◇◆◇
那天起,陶然再没见到沐燕非,又过了数日,他打听到沐燕非接下了赐婚懿旨的消息,之后不久,沐邹两府开始为筹办婚事忙碌起来,陶然住的地方离沐王府很近,不用特意去查,就能知道的很详细,每日来来往往进府的人十之八九都与喜事筹备有关,京城两大官员联姻,那是颇受瞩目的大事,能攀上关系的都不会错过,于是,一直很寂静的沐王府突然热闹了起来,王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挑,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相对来说,陶家就寂静太多了,陶然每天除了教导阿一练剑外,就是闲暇时间去花坊游乐,似乎那边的喜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还是阿一沉不住气了,在王府和陶家之间来回跑了几次,对陶然道:「我表哥这次是来真的!」
「我知道,他那个人不会开玩笑的。」陶然把玩着手里的酒瓶,随口道。
「那你还像没事人一样?」阿一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到了,上前一把夺下酒瓶,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本来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成亲可是大事,真等人家拜了堂进了洞房,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其实,早已来不及了,就在沐燕非踏出他卧房的那刻起。
陶然不想去想那天的事,见阿一还一副气冲冲的摸样,忍不住好笑,阿一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真的放得下吗?」
「是啊。」陶然笑笑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过一天,我就想开心一天。」
阿一一怔,没有话回应,陶然把头转到了别处,他不是放得下,他只是看开了,身为暗格中人,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看不到过去,也看不见将来,看到的只有此刻这段短暂的时光,所以他尽情放纵自己,只是想贪心地为自己多争到一点开心,但他不敢对沐燕非那样做,他怕伤害到对方。
虽然,也许已经伤害了,他一直考虑的是计谋心机,却没有考虑对方的心情,沐燕非说得对,他是自以为是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