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疯得更厉害了,有几个自残而死,剩下的两个大夫们都说没得治。」
属下说完,沐燕非扫了阿一一眼,阿一机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云南千里迢迢跑出来玩,本来就想见识一下中原的医学毒经,现在有机会,自然高兴,要不是碍于外人在场,早就嚷着去看病人了。
之后沐燕非又问了兵队情况,还好并无损伤,他便命统领整队即日出发回京,又让阿北帮陶然准备休息的地方,阿南听说生死关头是陶然舍命救沐燕非,对他印象大为改观,主动跑去帮忙打点,反而让阿一没事可做,陶然也很不自在,苦笑看沐燕非,心想这种谎言也亏他说得面不改色。
休息过后,沐燕非率兵回京,陶然因为重伤初愈,只能乘马车,沐燕非跟他同乘,咳嗽时断时续,状况看上去比来时更糟糕。
无法顺利赶路,沐燕非便修书让人快马送去京城,呈报皇上,将自己入地宫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又道消息泄露,地宫遭人以火药炸毁,现在半数塌陷,兵书也失落其中,自己部署失责,会进京请罪等等,另外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太子府,信的内容类似,只重点在四皇子身上,让太子万事小心。
信送出后,马车便放慢下来,陶然见沐燕非神色凝重,心事似乎比来时更重了几分,这让他没来由的感到懊悔,若他们出谷后不去跟骁骑营会合,皇帝听了那些下属呈报,多半会当他们已死,这样两人便可放下前尘往事,携手傲游江湖,只可惜他放得下,沐燕非却放不下,他是朝中大将,是令胡虏闻风丧胆的鸿照将军,他的人生属于沙场,让他抛下家业隐姓埋名随自己亡命天涯,没得折辱了他。
「在想什么?」
询问打断陶然的沉思,回过神,见沐燕非正看着自己,神情认真注定,他恍惚了一下,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沐燕非心机深沉,他若有那个打算,自会说出,又岂会让自己在这里乱想?他自始至终都没提,那便是没那份心思,自己又何必在这里自寻烦恼?
想到这里,遂笑道:「在想--你戏做得很逼真,连亲随都被你瞒过了。」
「我并非不信他们,只是没必要去解释。」
沐燕非的话说得隐晦,像是在暗示他曾对陶然隐瞒伤势的心思,陶然明白,他其实并未在意,只是好奇,道:「之前你装得滴水不漏,我都没看出来。」
「你想知道?」
「不。」沐燕非身上散发着属于野兽的凶悍,盯着他,让他有种被吞噬果腹的预感,立刻摇头,笑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很好就行了。」
沐燕非笑了笑,陶然读出了他笑容中的笃定,正想问他是不是有了应对的办法,车外传来脚步声,已是晌午,马车在路边落脚休息,阿北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饭食,沐燕非跳下马车,陶然伤重易倦,身边没人聊天,很快便睡了过去。
如此走了几日,京城里送来皇帝的御笔回函,信上赞了沐燕非一番,又道他此行辛苦,让他慢行即可,不必急着回京,却半字不提兵书之事,沐燕非看完后,哼了一声,将信收了起来。
有皇帝谕令,沐燕非便更不急着赶路,只把阿东阿西叫来吩咐了一番,让他们先行回京,照自己叮嘱行事,阿东阿西本是暗卫,他们离开并不引人注意。
随后沐燕非又问了阿一那两名疯癫将领的病情,阿一一脸为难地告诉他,毒太罕见,又因为中毒已久,他要救人,需要很多药草,一时间手头凑不齐,便是凑齐将人救醒,神智只怕也难恢复,别说招供,只怕连简单的事理都分不清。
「有办法让他们照你的意思回话吗?」
阿一眼睛眨眨,明白了沐燕非的用意,「你是说让我用药控制他们的神智,让他们听我的?这很简单啊,下毒比解毒轻松多了,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沐燕非笑了笑,却没答话,他要的不是帮人治好病,他只要有人去指证四皇子,甚至证供真假也不重要,太子只是要攻击对方的口实而已,至于皇帝那边,他应该也不希望大权落在外戚手中,四皇子有皇后和霍亲王等人支持,仅这一点只怕就已让皇帝不悦了,也许皇帝正在作壁上观等待时机,自己这次便给他这个时机。
「陶然的药煎好了吗?」他另起话题。
阿一没问到内情,不悦地鼓鼓嘴巴,道:「你心里只有陶然,却把这个表弟当跑腿的。」
「如果你想当小王爷,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现在回去,我爹会扒我一层皮下来。」被威胁,阿一立刻老实了,乖乖跑去后院厨房端来汤药给沐燕非,道:「这是最后一剂,我以后终于不需要每天煎药了。」
沐燕非扫了他一眼,明显是在怀疑他偷懒,阿一急忙并指发誓,「天地良心,我可是尽职尽责的好大夫,不过陶然恢复得很快,不需再服药了。」
沐燕非接了药,阿一又促狭地眨眨眼,笑道:「你忍很久了吧?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了,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想起陶然近来的虚弱模样,沐燕非皱起眉,「他真的没事?」
「没有啊,我后来发现,虽然你那一掌当时震乱了他的心脉,但也帮他打通了阻泻的内息,他武功走至阴的路子,单靠自己内力,很难完全贯通,中了你的那掌后,虽然一开始吐血吐得很厉害,但那是纯脉理通的正常反应,当然啦,如果我这位神医不及时出现的话,他还是会死,以他的功力很快就会恢复。」
「这些你都没跟我说过!」
「你没问,哪有神医自己主动巴拉巴拉说的。」阿一白了沐燕非一眼,又不怀好意地吃吃笑:「你要小心啊,陶然这次死里逃生,一直阻泻的内息被打通,功力一定会更上一层楼,说不定会超越你,到时你想再压他……」
沐燕非脸色更阴沉,沉声问:「这些陶然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哪有病人不了解自己病情的……啊,他不会没告诉你吧……那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发现自己无意中闯了祸,阿一立刻审时度势,转身跑远了,沐燕非没理他,大踏步来到陶然的房间,推门进去。
陶然正在练功,沐燕非没打扰他,把药放下,在旁边坐下来,半晌陶然睁开眼睛,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汤药,他眉头皱了起来,沐燕非道:「最后一剂。」
「真是个好消息。」
听到这句话,陶然爽快地接了药,一饮而尽,药味甘苦,他啧啧嘴,道:「王爷,赏杯酒吧。」
一包蜜饯递过来,无声地告诉他酒没有,想解苦味,只有靠蜜饯。
陶然衡量了一下,还是挑了颗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甘甜压住了最开始的苦涩,他看看沐燕非,很感激他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