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黑暗中传来陶然的低笑:「我很了解这种习惯。」
略带嘶哑的嗓音,唤醒了才沉淀不久的热情,空间还弥漫着春情的暧昧气味,沐燕非不由得心动,伸手将陶然拉进怀里,吻住他的唇,霸道的热吻,完全不给对方考虑回绝的空间。
陶然应从了,两人舌尖卷在一起摩擦缠绕,身体在热切的激吻中渐渐升温,那种喜欢到想一直占有下去的情感强烈传达给陶然,他眉头轻皱,推开了沐燕非。
「先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被你做死在这里。」
粗鲁的推拒,似乎还带了几分不耐,沐燕非一愣,随即眼前一亮,陶然晃亮了火折子,火光照在他脸上,唇角因为吻吮透着暗红,凤目横斜,似笑非笑的模样,并不见有气恼,沐燕非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定定神,道:「会出去的。」
地上有些凌乱,白色大氅在他们的放纵下揉成团,外衣和一些随身物品也杂乱摊在旁边,陶然收拾了,眼眸扫过地上的大氅,将它捡起来,原本纯白的衣袍沾了灰尘,他将灰拍开,递给沐燕非,沐燕非接了,反手给他披上,很随意的动作,陶然却微微一愣。
沐燕非皱眉看他,「你不好意思嫌脏吧?」
「不敢。」陶然笑吟吟系上衣带,示意自己很满意。
两人收拾好衣装,吃了点干粮,就开始在岩洞里寻找出路,陶然腿上有伤,沐燕非让他休息,自己举着火折子沿着四壁寻找,找了许久,无意中不知碰到了哪里,一声巨响传来,远处原本契合无比紧密的山石突然移开了,灼亮阳光猛地射进,沐燕非不防,本能地眯住了眼睛。
「有出路了!」
看到阳光,陶然很兴奋,匆忙奔过去,发现山石后是段石阶,石阶上青苔斑斑,沾着点点白霜,石门打开,山风从敞开的空出猛地冲进来,带着入冬后的凌厉。
他们现在居然就站在山崖外沿,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崖底,低头看去,怪石层叠,尖锐如刀削斧劈,下面黑龙潭水静静流淌,远处轰鸣不绝,似是瀑布直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山崖前方青石两端钉着粗圆铁索,一条索道由铁索相连,延伸到对面山峰,两峰之间相隔不远,但山风呼啸,将索道吹得摇摆不定,要踏过索道去面对,除了高深内力外,还需要胆量。
索道历经风吹雨打,早已锈迹斑斑,下面踏板的地方有些已露腐朽,对面山形陡峭,又所处背阴,普通人不会到这里来,更别说发现这条索道,此刻已近晌午,阳光正好,却掩不住这里的苍凉,山风阴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无心插柳柳成荫,沐燕非惊喜之下并未想太多,拉着陶然的手便要过去,却被陶然拦住,他转过头,发现陶然脸色很难看,忙问:「不舒服吗?」
陶然没说话,凝视他良久,突然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进怀中,吻了过去,很突兀的举动,沐燕非有些奇怪,不过仍然热情地回应过去,初尝情事的感觉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场合不对,却仍然抵挡不了那份诱惑,时时刻刻想跟对方在一起,做喜欢做的事。
亲吻激烈缠绵,陶然的唇却异样的冰冷,沐燕非感觉出来了,怕他冻着,想带他先回山洞,谁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陶然的手扬了起来,寒光随着手的落下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闪亮弧形,正对向他的后心,他本能推开陶然,伸手格开他挥下的手臂,陶然臂上麻筋被撞到,吃痛下松开了手,匕首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青石上,发出叮的清脆回音,刀刃不断发颤,闪烁着杀意的冷光。
母妃不敢置信地看向陶然,一刹那眼前闪过自己沉睡时他靠近的情景,不是亲抚,是杀机,他想趁自己熟睡时动手,如果自己当时稍加注意的话,说不定会摸到他手里握着的匕首!
「被发现了,真糟糕。」
暗杀没有成功,陶然脸上露出淡淡的懊恼,但随即便笑了,方才的虚弱消失得干干净净,一脸云淡风轻的笑,便如他平时斜倚栏杆赏花饮酒般的随意,可是他眼中凝起的杀意让沐燕非感觉很冷,征战沙场多年,他太了解那种杀机,毫不留情的,必须置对方于死地的残忍,他有,陶然也有,可是却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你……」
想要问何为,答案却昭然若揭,陶然是暗阁的人,若无皇帝之命,他绝不敢这样做,所以沐燕非最终问出口的是--「皇上为何要杀我?」
陶然眼眸深处闪过嘲讽,却笑而不答,沐燕非气愤难平,喝道:「为何杀我?!」
陶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泛黄纸张,上面密麻画着各式机关图案,跟沐燕非的那两张很像,他顿时明白了,这是迷宫出口的图示,皇帝只给了他中间一部分,最后离开的路径图给了陶然,难怪陶然对里面机关那么熟稔,原来从一开始,皇帝指给自己的就是一条死路。
「鸿照少年封将,为人心思聪慧,领兵坚忍果决,是难得的将才,朕很喜欢他。」良久,陶然朗声道。
嗓音高傲浑厚,却带了一丝病气,竟将皇帝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沐燕非一怔,就听陶然又道:「他武功失了,是太子的错,朕很怜惜,后来他自交兵权,朕也曾想放过他,可是思前想后,终究还是不放心,他统帅三军,又是云南王血亲,太子心绪受他牵扯,将来只怕镇他不住,此人不除,终将是祸害,朕去日不多,便趁着精神还好的时候,把这桩心事了结了罢。」
沐燕非听着陶然郎朗谈说,厉风刮过,将他一身白衣刮得哗哗作响,也带着他的身体颤了起来,皇帝对他疑忌已久,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竟到了除之后快的程度,想起自己回到京城后,皇帝对他的安抚厚爱,甚至将兵权还给他,原来那时皇帝已经存了杀机,那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失于防范,然后找机会将自己除掉。
沐燕非笑了起来,十多年的边关浴血,此刻回头看去,都不过是一场笑谈,冷眼看向陶然,对方也在看他,笑容温和,道:「这是出行前我去宫里辞行,皇上口谕的密旨,我以为你会问的,你却一直没有提过,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的确没有了,终于一个将死之人,他想陶然会很大度地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所以,皇上派我来太行山,意不在兵书,而是要我的命吗?」
「那倒不是。」陶然轻笑:「你也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比起那些金银珠宝来,皇上更对兵书感兴趣,有了这本先祖留下的兵书法诀,日后行军自会百战百胜,再不需要你这位原将军亲自督阵了,当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杀你,你死于战事,太子即使悲痛,也不会责怪他这个做父皇的。」
「想得真是慎密!」沐燕非不想笑,但这番言谈却让他无法不笑,妖刀在手中紧紧握住,质问:「你真以为一本兵书便能率兵征战吗?」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陶然道:「我只是个小卒,奉命办事而已。」
轻淡如常的话语,让沐燕非忍不住大喝出声:「陶然!」
「王爷。」
陶然看着他,凤眸流转,笑容中带了一点点无辜,若他此刻不是做出了凝神应战的架势,沐燕非想自己一定会被魅惑的,冷风袭来,吹动着身后索道哗哗作响,冷意不断侵袭着他,心渐渐冰住,杀机潮涌下,手不自禁地将刀柄握得更紧。
「陶然,」他轻声道:「你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
「我记得,不过我也提醒过你,王爷,就算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要抱最起码的怀疑,这也算我们相识一场,仁至义尽。」
「好个仁至义尽!」沐燕非冷笑:「你屡次负我,也有脸面谈仁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