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路上再没有遇到偷袭,或许对方发现了沐燕非暗中部署的骁骑,没敢再轻举妄动,他们一行顺利进入五指峡,再往上走,山势嶙峋,绝壁上只有一条狭窄栈道,沐燕非弃马而行,沿栈道向上攀登。
鬼头的地图前面很简略,复杂之处都放在后面进入地宫的机关要所上,不过太行山脉并不难认,唯一一条栈道年数已久,在登踩中发出怪异声响,下方是黑龙潭水,终年氤氲缭绕,深不见底,便是向下看几眼,也足以撼动心神,令人心惧。
阿南平时谈笑杀敌,毫无惧色,此刻行走在这软索窄道上,却莫名生起了恐惧,忍不住道:「要是从这里掉下去,只怕要没命了。」
此话换来众人鄙夷的目光,阿南讪讪一笑,左右看看,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奇道:「青瞳呢?他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小孩子爬山太危险,我让他在山下等。」
阿南很狐疑陶然的解释,不过见沐燕非不作声,便不好再多问,闷头向前走去,九曲栈道走到一半,沐燕非转去山道,山道狭窄细长,与其说是道路,倒不如说是长年累月踩踏而成的小径。
再向前走,路径愈窄,山石嶙峋,险不可攀,平时鲜少有人踏足,便是樵夫,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明明已到绝境,周围没了路,但再往前走,小径又现,远处瀑布轰鸣,震耳欲聋,已然入冬,山上却依旧树叶连天遮蔽,山风冷厉,吹得众人衣衫哗哗作响,似是稍不小心,便有坠崖之险。
这样又向前盘曲走了许久,沐燕非在一株岩松前停下脚步,古松职业葳蕤,遮住了松下突兀岩石,这里四面峭壁环山,挡住了山风,遥遥听去,只听到疾风穿过山峰林海,发出尖锐声响,远处山树连绵,下方是整面光滑山岩,若无图示指引,根本无从攀登,端的是上好的隐秘所在。
沐燕非掀开枝叶走了进去,里面豁然开朗,露出中空场地,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厚实石门,沐燕非拉住门上石环,照图上标示的拧了几下,轰隆声响中,石门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众人上前一齐用力,将石门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洞洞的景象,年时久远,山中透着淡淡的腐败气味,阿北担心有毒瘴,抢先进去,晃亮了火摺子,众人跟上,发现这里只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后加开凿,变成类似门庭的场地,似有风从罅隙间传入,所以进去后并不觉得胸胀气闷。
门庭之后是长长甬通,沐燕非在甬道前停下,把图纸分别给了阿西阿北,出发之前,他有简单说明此行的任务,几位随从以往整天征战沙场,早厌倦了京城的枯燥生活,听说寻宝探秘,个个摩拳擦掌,很欢喜地接了图纸,希望大显身手。
再往前走便是分叉支路,需要分开寻找,所以沐燕非将图纸誊写了两份,让阿西阿东一路,阿南阿北阿中一路,他跟陶然一路,约好三个时辰后回来会合。
众人领命,只有阿中近前一步,向沐燕非道:「请将军准属下陪同。」
其他随从吓了一跳,急忙去拉阿中,军令如山,从没有将士敢在沐燕非下令后顶撞,他们生怕阿中的举动触怒沐燕非,还好沐燕非并未生气,只问:「为何?」
阿中看看站在沐燕非身旁的陶然,坦然道:「此人狡狯多变,属下不信他,更不放心将军单独跟他同行,所以请允许属下跟随。」
沐燕非看了陶然一眼,陶然毫不在意地笑笑:「我无所谓,只要王爷你开心就行。」
沐燕非冲阿中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阿中大喜,急忙跟了上去。
众人在岔路口分开,阿中走在最前方,沐燕非和陶然居后,照图纸所标示的指点阿中前行,陶然举着火摺子,勉强照到前面的道路。
三人顺并不宽敞的甬道走下去,尽头是道笔直朝下的阶梯,阶梯很陡,岩层斑驳,阿中照沐燕非所说的每隔两层石阶踩下去,一直走了百十阶才到头,正前方是条狭窄索道,由上下两条铁索相连,下方深不见底,有声响传来,似是水流之声,却因空间太暗,什么都看不到。
铁索环环相扣,陶然一手持着火摺子,走起来便觉脚下有些虚晃,见前方道路颇长,他叹道:「这里一定有不少财宝,真想知道当初先祖是怎么命人搬运到这里来的。」
「另有路以作搬运之用,地宫建成后,那条道路被封住,成了死路,这里便成了唯一通道。」沐燕非在后面解释道。
从地图上的标记构成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不过那条大的通路被截断了,鬼头的地图也画得模糊,所以他的猜测无法得到证实。
三人在摇摆不定的软索上走了好久,才走过去,阿中脚先落地,沐燕非提醒他踩两边石砖,他却踏错了,登时怪异声响传来,无数弩箭从前方射出,阿中踩在实地上,轻易躲了过去,陶然紧随在他身后,见情势不好,急忙抽出软剑,截住飞来的箭镞,自己脚下却失去了平衡,向下坠去,还好沐燕非眼疾手快,用脚勾住锁链,纵身抓住了他的手,陶然提气翻身跃上,沐燕非也稳住身形,就势抱住他,那只火摺子却没抓住,落了下去。
一时间空间坠入无尽黑暗中,陶然只感觉沐燕非的手紧握在自己腰间,两人相拥靠在晃动不止的软索上,彼此抱得很紧,可以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都跳得相当快,像是在惊悸于方才的意外。
「将军?将军你怎么样?」
黑暗中传来阿中恐惧的叫声,随即火摺子燃亮了,陶然推开沐燕非的搂抱,还剑入鞘,从软索跳到前方石板上,沐燕非紧跟其后,摇晃的火光照亮了阿中有些惨白的脸庞,慌忙向沐燕非跪下,道:「是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走吧。」
沐燕非的回应不露喜怒,阿中摸不透他的心思,犹豫着抬头看他,陶然又晃亮了一道火摺子,笑道:「下次小心点,我们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他从阿中身边经过,准备打头阵,他看过几次地图,比初次探路的阿中更熟悉机关,谁知没走两步,袖子就被拉住,沐燕非走到了最前面,对他道:「你殿后。」
沐燕非的话说一不二,陶然只好停下脚步,阿中站起来追上去,经过他身边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惜陶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绪恍惚,完全没注意到阿中的怒瞪。
由沐燕非引路,行路简单了许多,穿过昏暗路径,很快来到一道铁门前,历经漫长年月,门上却不见有太多锈迹,不过开门时刺耳的摩擦声证明这里已有许久未曾打开,铁门开后,里面异常阴暗,却不会让人感觉胸腹窒闷,似是另有通气风口。
门内是一片很大的空间,随着三人的进入,昏黄火光照在四壁上,将人影诡异的拉长,陶然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墙壁,发现上面画了许多符箓,还夹杂了各种怪异残忍的图形,状若地狱酷刑,图形旁留有文字,他大略读了一下,见写的是地宫在封闭之前加了封印诅咒,擅入者必遭万箭穿心之苦,不由嗤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阿中却停下了脚步,藉着微弱火光,他看到空间正中摆放的无数大型木箱,箱口边缘贴的封条上盖着官印,最前方的一个木箱边角有些裂开,随着火光移动泛出淡淡金色。
他的脚步仿佛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陶然也有几分好奇,跟着走上前,看那封存官印足以百年之久,字迹在岁月流走中慢慢褪了颜色,但裂纹处的金条却因为火光的靠近清晰了起来,木箱边角上还沾着点点滴滴的黑色痕迹。
他的手抚过裂纹,似乎看到百年之前这座宫殿刚建成时的景象——奴隶们扛不住没日没夜搬运的疲惫,失手将木箱落到地上,看到木箱震裂,监工被激怒了,挥刀下去,血滴溅在箱上,便形成了今日他们看到的这种黑色污迹。
再辉煌的基业也离不开死亡奠基,再华丽的伟绩也不过是用血写成的篇章,岁月便如一轴画卷,用血色裱糊出的历史,年时愈久,便愈显得精美。
「这些东西的确很吸引人,不过不是我们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