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底下好乘凉。」陶然没在意邢远心的疏离,微笑道:「王爷有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邢远心对陶然的做法嗤之以鼻,道:「若你真这样想,那结果要让你失望了,那士兵已经被烧掉,他的家人今早被发现横尸家中,一家七口全部毙命。」
「什么?!」
陶然怔住了,方才四皇子只道尸首被烧,没说到士兵的家人,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有人接连死亡,现在矛头全都指向了沐燕非,只怕就算他说与他无关,也无人相信。
见他吃惊,邢远心面露嘲讽,道:「已有人将命案呈报上来了,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报知你家主子,让他早作打算吧。」
陶然道谢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邢远心摇摇头,有心劝他不要去蹚浑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劝阻的必要,人各有志,更何况他们的交情,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他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趋炎附势的人担心。
陶然匆匆出了刑部,却没有回王府,而是去逍遥阁。
逍遥阁是京城最大的一间乐坊,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非富即贵,动辄千金,陶然常来,底下的人都认得他,看到他,立刻殷勤地迎了进去,陶然点了自己喜欢的舞姬,玩不多时,几个熟稔的朋友也陆续来到,大家开聊了一会儿,居然聊了不少消息出来。
陶然心满意足地付了账,出了会馆,本想回府,谁知走不多远,身后传来脚步声,步子踏得飞快,在接近他后停下,一个低沉声音道:「主子让你进宫。」
陶然眉头微皱,「现在?」
「是,有新任务给你。」
男人说完就离开了,陶然转过头,发现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黑色长衫飘摇,跟暗夜混为了一体。
第二章
沐燕非此刻心情很差,除了知道陶然无视他的命令私自出府外,还听到了士兵一家被惨杀的消息,很快太子派亲随来府上,告知他会帮他处理这件事,让他稍安勿躁,沐燕非无视了,亲自去刑部,见了邢远心才知道四皇子来过,陶然也来过。
「他们来问过什么?」
「自是跟将军同样的事情。」邢远心不亢不卑地回答他,礼数周到,却难以接近。
同朝为官,又同是太子的人,沐燕非却是头一次跟邢远心说话,两人一文一武,若非沐燕非被人弹劾,他想自己不会跟邢远心有交集,或者说没有陶然,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位年轻官员,但从邢远心应答有礼的举止中可以看出,他三年内就能坐到刑部侍郎的位子,并非单靠邹宰相的提携。
不过,邢远心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份抵触和苛刻,沐燕非没在意,他同样不喜欢这位侍郎,没有缘由的,只是单纯的厌烦,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听他说完便离开,邢远心在他身后道:「宰相让我转告将军,现在朝中不少人都对将军颇有微词,请将军谨言慎行,若是牵连到殿下,只怕又要多生枝节。」
沐燕非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看邢远心的眼神里带着锋利冷光,瞬间聚起的气势,让邢远心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看到他胆怯的退避,沐燕非眼中闪过不屑,这个人不配陶然,一点都不配。
「请转告宰相。」他朗声道:「我沐燕非做事,自会一人承担!」
他说完,没再去看邢远心的尴尬神情,径自出了刑部。
天色已晚,沐燕非却不想回府,骑马随意走了一段路,便拨转马头去了军营,营中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兵在日暮中做简单的操练,见到他,急忙恭谨行礼,沐燕非问及副将,才知副将说营中无事,已经回府了。
沐燕非在军营中转了一圈,见兵士行事散漫,毫无士气,不由摇头,这样的带兵,莫说打仗,便是普通操练只怕都禁不住,若京城发生变故,这些士兵根本依靠不上。
「这里不是边疆,他们也不是沐家军,将军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
阿南追随沐燕非多年,比起王爷的称谓,他更喜欢称将军,看到沐燕非脸色不渝,便忍不住出言相劝。
沐燕非没有生气,他只是在奇怪皇帝做的什么打算,不过眼前景象甚是无趣,他不想再看,纵马返回府中,夜已深了,陶然仍未回来,管家小心翼翼命人摆上晚饭,便匆匆退下了。
晚饭吃到一半,内侍突然来传旨,命沐燕非火速进宫,沐燕非不知出了何事,急忙随内侍来到宫中,皇帝休憩的寝宫前,总管出来跟他说皇上刚睡下,让他在外面候着,随时等候传召。
沐燕非感觉到皇帝身子大不如前了,以往皇上绝不会在寝宫里宣召臣子,不会宣他进宫后,又让他在外久候,也许皇上已经有了想法,才会坐观太子和四皇子的明争暗斗,却不知最后他会把筹码压在哪一方。
沐燕非在外面候了大半个时辰,内侍终于出来宣他觐见,寝宫里烛光亮得不多,显得有些昏暗,沐燕非上前行了礼,皇帝让他平身,道:「最近身子乏得很,不晓得怎么就睡过去了,倒让爱卿久等了。」
「微臣惶恐。」
内侍总管端来香茶,皇帝品了一口,道:「所有茶当中,朕最喜爱的还是普洱,余香绵长,令人回味。」
沐燕非知他突然宣自己入宫必有目的,便不多言,只随口附和着,静候下文。
果然,皇帝又道:「那件事爱卿受委屈了,爱卿领兵多年,治兵严谨有律,不会草菅人命,这一点朕是信你的,爱卿不必多虑。」
「谢皇上。」
听着沐燕非不亢不卑的应答,皇帝轻声一笑,叹道:「你入朝几年,也学会这些虚辞了,不过朕不喜欢被恭维,朕只想听实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