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是啊。」阿一背对着在外面暗中跟随的护从,冲沐燕非眨眨眼,「我师父可是这里最出名的大夫,如果公子有哪里不舒服,不妨让他看看,有病看病,没病宽心。」
沐燕非觉得阿一话中有话,转头看陶然,陶然知他心思,便道:「我家公子是有点微恙,如果能让神医看看,那就太好了,不知现在可方便?」
「方便啊,正好我师父今天在观中,我这就去问问看。」
阿一跑出去,不消多时便跑了回来,用大噪门道:「我师父请公子过去。」
沐燕非随他出去,对在暗处的随从做了个莫跟的手势,走了几步,没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陶然还站在原地仰头望天,不晓得在发什么呆。
「跟上。」他喝道。
「你跟神医聊天,不需要带上我吧。」话虽这么说,陶然还是踱到了沐燕非身旁,笑嘻嘻道:「我在外面看风景就好。」
「你的身体也不好,顺便一起看看。」
沐燕非说完便走,陶然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随阿一来到后院一间静室前,阿一敲敲门,把门推开,示意他们进去。
两人走进去,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房间不大,弥漫着淡淡药香,让人为之心神一畅,一位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白发青衣,看脸庞年事已高,却丝毫不显老态,看到他们,淡然一笑,抬起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沐燕非撩起长襟,在道长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陶然坐在他旁边略微靠后的位置上,道人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转,又端详他们的容貌,良久,微笑道:「贫道法号无名,略通医理,不知两位公子前来,是看心病,还是体病?」
无名,便是没有名字,沐燕非没点破,道:「心病?」
「观公子气色,只怕心病更在于体病,体病易治,心病却不易医啊。」老人眼神平和,看着他们,道:「凡事莫强求,船到桥头自然会直。」
「我是来寻人的,人寻不到,自然心绪不畅。」
沐燕非不知无名与鬼头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沐显钰指点他来这里,自然是有其用意,索性坦言:「那个人叫鬼头,据说祖籍云南,不知这种心病道长是否可以医?」
无名不置可否,反问:「谁要寻他?」
「我家主子。」沐燕非顿了顿,又道:「他说有件东西寄存在鬼头那里,让我务必取回来。」
「他有没有说那东西是什么?」
沐燕非语塞,这个皇帝没有说,只道他若说取东西,对方自然便知,他便没有多问,皇家的事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不知道。」
看到沐燕非的反应,老人微微一笑,眼神转到陶然身上,他眼神平和,但看在陶然眼里,却如坐针毡,总有种感觉,老人可以看破他的心思,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还好,无名很快把目光移开了,看向远处墙上挂的一幅古画,叹道:「他那么谨慎的人,自然是不会跟你说的,可是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却偏偏想不开,汲汲营营,到头来能抓到手中的又有多少?」
沐燕非听无名话里之意,便知他若非鬼头,也该跟鬼头渊源匪浅,恭谨道:「请先生指点。」
老人置若罔闻,让沐燕非伸出手来,搭住他的脉搏诊了半晌,起身拿了药囊,取出囊里金针,也不问他的意思,便将针落在他上身几道大穴上,捻动着,道:「气血攻心,一时脉路走岔,又兼一路疲累,没有好好调养,耽搁得久了,可不好治了。」
说话同时瞅了一眼陶然,陶然急忙把眼神错开,心里颇为懊悔陪沐燕非同来,早知在这里这么不自在,他宁可在外面等。
老人又道:「我先用针帮你舒缓血脉,今后自己记得多休养。」
沐燕非半阖双目,没看到陶然的表情,听后道:「我尽力。」
敷衍的响应,因为他知道休养根本不可能,所以也没抱期待,无名摇摇头,不再废话,问:「听说战事平息了,京城一切都还好吧?」
「一切如故。」沐燕非睁开眼看向无名,「先生消息真是灵通。」
「我不认得你,也认得你的刀,身为将帅的你可以四处游逛,足以证明塞外战事不吃紧了,否则皇帝怎会派你来办这趟差?」
沐燕非此刻已经很肯定他并非普通大夫,索性单刀直入,「先生对朝中之事这么了解,一定认识鬼头了?」
无名笑了笑,似乎是笑他沉不住气,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传说他是本朝不世出的战神,通战法,精机关,一生戎马,未曾败过,不过世上没有永远的英雄,有的,只是传说。」
「我一直都想见见他。」
沐燕非话语里不无遗憾,作为将士,鬼头的存在对他来说犹如神邸,可惜他生得太晚,只能神交,常听皇帝交代说那个人叫鬼头时,他就有种想法,那是他幼年最崇敬的人,所以对于来云南,他颇为期待,但听无名之词,鬼头似已不在人世,当真是憾事。
遗憾之事在心头打了个旋,目光又落到无名身上,道长微微而笑,眼神中透着一种洞明世事的睿智,道:「见了,又能怎样?现在的你便是又一个鬼头,几十年后你也同样拥有自己的传说。」
沐燕非一怔,见了后会怎样他委实没想过,幼年时只是单纯的崇拜,成年后他封将挂帅,平复塞外风云,从来没想过自己跟鬼头的距离原来在不知觉中早已拉得很近。
「传说三十多年前他在回乡途中遭遇敌兵埋伏,被乱箭穿身,死无葬身之地,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