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沐燕非难得的一身翩翩白衫,月光下真有几分桃仙的轻灵,陶然眼眸不自禁地眯起,微笑上下打量,「这个借口真不错,不管你是劫财还是劫色,我都心甘情愿。」
「可惜这两样你都没有。」冷清声音打破了陶然的幻想,沐燕非道:「我要出门弄点盘缠,你是继续睡,还是随我一起?」
「我没听错吧?你是兵败胡虏的大将军,皇上亲封的鸿照王爷,你要去打劫?还……穿白衣?」
眼神扫过沐燕非手中的墨色弯刀,陶然终於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急忙坐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他身上白衣,这男人好像不懂什麽叫韬光养晦,大晚上穿得这麽招眼,把打劫当赏月,丝毫不考虑被人看到了会发生什麽後果。
「白衣不错,若有人看到,会以为自己见鬼。」
「也许人家会以为见到了桃仙?」
无比认真的表情,让沐燕非想起了初见时陶然的白痴反应,嘴角不自禁地勾起,难得看到他的笑脸,陶然微微一愣,见沐燕非转身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跳下桌子追了上去。
「好吧,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认命的嘟囔声随风传来,沐燕非只当听不到,提气纵身几下轻点,跃过客栈矮墙,向前奔去。
陶然跟在他身後,见他脚步疾速,不多会儿便来到一家高门大院前,略微端量後纵身跃进去,毫无犹豫,也跟着跃入。
里面院落很大,夜已深了,四下静得很,沐燕非在看清房屋布局後,很快找到账房,拧开了门锁,对陶然使了个眼色。陶然明白他的意思,苦笑:「我这辈子没做过偷钱的勾当。」
「你现在可以亲身体会一下。」
沐燕非出身世家,虽是庶出,却也没有衣食之忧,这种事他也是初次,抽刀,将柜子锁头削掉,富户很谨慎,锁头都是钢制的,可惜在他的妖刀前毫无用武之地,轻松便被削开了,几个抽屉里都放着账本和银票,在沐燕非的示意下,陶然全拿了,揣好後要走,却见沐燕非挥刀在对面墙上划了几个字。
『为富不仁,杀!』
果然是将士出身,连劫财也劫得这麽明目张胆,陶然无奈摇头,不过看到沐燕非写完字後,反手归刀入鞘,又有种说不出的气势,沐燕非内力受阻,所剩不过十之二三,却丝毫不减其威,这寸尺之地,在他看来便如厮杀战场,一声归鞘,像是战事结束,又似一切才刚刚开始。
「怎麽了?」沐燕非走出门,经过陶然身边,见他发愣,眉头皱起。
「没什麽。」陶然回过神,急忙跟上,小声问:「你今天踩点了?」
「喝茶时听人闲聊知道的。」
出了富户家,沐燕非又转去另一边,陶然提醒道:「客栈在那边,你走错了。」
「没错,去下一家。」
「可是我们的盘缠都凑出来了,不如下次吧。」
「睡不着,不如替天行道。」
「可我怎麽总觉得我们现在的行为好像更接近打家劫舍。」
沐燕非脚步踩得飞快,陶然知道劝不住,只好跟上,沐燕非似乎在茶馆等他时听到了不少杂谈消息,又连着去了两家,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飘拂,却没被人发现,陶然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遗憾,等两人从最後一家大户里出来,他忍不住笑问:「接下来该轮到我家了吧?」
「我累了。」
确切地说,陶家分铺在这里根本算不上什麽大家,沐燕非此说照顾到了陶然的面子,陶然自然知晓,凤眸流动,闪过会意的笑,向他微施一礼,道:「谢主子高抬贵手。」
两人满载而归,谁知返回时,还没靠近客栈,便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客栈门前围了很多人,看众人衣衫不整的状态,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有些还满身湿漉,几个店夥计随着掌柜跑前跑後,沐燕非见此情景,脸色微变,快步冲了进去。
客栈里也站了不少人,周围弥漫着大火燃烧後的浓重气味,听众人议论是有盗贼进来,被更夫碰到,争执中撞翻了灯笼,导致火灾,还好发现及时,火没蔓延起来,除了走廊门墙有一部分被烧到外,没人受伤,算是有惊无险。
看到被烧得泛黑的围栏,沐燕非眼神愈发阴沉,迅速走进自己的房间,门打开,呛人恶气迎面扑来,他急忙屏住呼吸,床头有几处很明显的凹痕,像是弩弓造成的,箭羽已拔,但箭弩撞击过後的木雕周围都完全变黑了,像被泼了大片墨汁,帏帐有一半毁掉了,纱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垂在旁边。
沐燕非用刀卷掉勉强挂在床头的帏帐,里面的惨状顿时逼入眼帘,腐蚀入骨的药液,伴随着清晰可见的弩箭凹痕,刺鼻的气味还弥漫在床头,告诉沐燕非方才这里曾有过怎样的杀机,他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自己在床上的话,是否可以顺利躲过这场狙杀,一瞬间各种猜想在脑海里迅速转了一圈,身体绷紧了,无形中做出了御敌的状态。
陶然没发现沐燕非的怪异,用袖子掩住口鼻,又去拽他,道:「这味道很怪,我们先离开。」
伸过去的手落了个空,陶然眼前寒光一闪,妖刀刀鞘上裹着的黑布已然飘落,寒锋出鞘,逼近他的面门,他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过来,问:「你怀疑我?」
「下午你去哪里了?」
陶然性子随和,但被人突然用刀指住,还是不由动了气,冷笑:「若你不信我,我说也无用。」
刀锋向他颈下又递近几分,带着迫人的气势,寒风刺得嗓眼有些痛,是杀气逼近的前兆,陶然气得哼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钱袋,道:「钱都花完了,明天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下午我一直在赌场里,就是客栈前的那家富贵赌场,你若不信,尽管去问。」
钱袋拿得急了,有两颗银色长片被带着滚到了地上,是赌场中常见的筹码,不过这证明不了什麽,陶然尽可以去赌场转一圈,然後跟杀手会合,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两个,杀手可以轻易追来,有的放矢,除了陶然泄密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杀机涌上,沐燕非眼眸沉了沉,转念间便思忖到各种一击毙命的杀招,出手不留情,是他一贯奉行的准则。
「你要杀我?」感觉到沐燕非的杀气,陶然气极反笑:「我从江南一路跟随,鞍前马後的伺候,就算你被人追杀,我也没弃你而去,没想到做牛做马倒做出不是来了,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怀疑我,可是你想想,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出卖你对我有什麽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