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点了点头,跟着店老板走过去,掀开竹帘,果然瞧见钟乐之手边放着一杯一壶,正自独酌,当下含笑招呼道:“师兄。”
钟乐之抬头看他一眼,等那店老板走远了,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处理好了?”
秦瑟道:“托师兄鸿福,都收拾妥当了。”
钟乐之道:“那就恭喜秦教主了。”
秦瑟道:“不知师兄近日可好?听说不少人因为我的事对着师兄唧唧歪歪?”
钟乐之慢慢喝酒,道:“秦教主难道不是买通了我庄中管家、里应外合逃走的吗?驭下不严、识人不清是我的不是,不过那奸细已被我处置了,也算是有了交代。”
秦瑟笑道:“那就恭喜师兄了。”
横云山庄的管家原本跟了钟乐之十余年,本也是一名得力属下,近年来却似是起了异心,有些不明不白的动作。钟乐之对他不满已久,却找不到因头下手,这次终于将他除去。秦瑟知晓他的心思,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钟乐之道:“你那徒弟还好好的在那里?既然不杀,也该让他拜祖师爷了。”
这时一名店伴送茶进来,他并不知秦瑟两人身份,老板叮嘱他好生侍奉贵客,他便打起精神,殷勤道:“两位客官吃点儿什么?”边说边替两人斟茶。
秦瑟向钟乐之道:“这事不急。”想了一想,道:“梅花扣肉、酱爆肘子、红烧羊肉、蟹黄鱼翅,嗯,差不多了。”
那店伴笑道:“好咧。再来个清淡些的汤?”
秦瑟道:“猪脑汤。”
钟乐之皱眉道:“你怎么这般记仇。”
秦瑟笑道:“师兄太冤枉我,小弟爱吃罢了。师兄喜欢什么,随意点就是,小弟虽穷,这几个钱倒还出得起。”
钟乐之皱着眉点了几个素菜,一时酒足饭饱,两人便各自离去。秦瑟出了城,那小舟在柳树下等着他,也便回青雀教去。
一个月转眼过去,季涟回禀说以前的地盘非但抢了回来,还扩大不少。一众小帮派不论服或不服,都将帖子接了下来。当日秦瑟在时,周围的邪魔歪道近百年来受青雀教管辖惯了,对这位秦教主却不甚了解,但之后顾玉竹做教主之后,忙着稳定教内形势,再加上天仪教气焰正盛,不免失于约束。此时秦瑟虽然重掌权柄,天仪教也被剿灭,但他曾被白道抓住过,江湖上又有他与白道勾结的传言,这次众人虽接了请帖,倒是来探风头的居多。
青雀教中,众人对两位教主之间的暗潮汹涌也是猜测纷纷,但秦瑟不说什么,知情之人也不敢泄露,顾玉竹又是泰然自若的脸色,只得仍以少主相待。自从两人之间将话说开,顾玉竹过了初时那阵战战兢兢的时日,也将那张兔子面具收起来。
开宴那日,外面教众忙忙碌碌准备诸般物事,季涟也是不见人影。顾玉竹亲手帮秦瑟整理衣裳,秦瑟立在当地让他系束衣带,长吁短叹道:“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若在之前,这些小毛贼也能摸上青雀教的桌子?”
顾玉竹道:“弟子无能,堕了青雀教威名。”
秦瑟拍拍他头顶,道:“无妨,若是当年我将师父坑了,自己做教主,一定不如你做得好。阿竹青出于蓝,我该高兴才是。”
顾玉竹将手中衣带重重一勒,道:“多谢师父夸奖。”
秦瑟“哎哟”一声,道:“腰断了。”随即微笑道:“别急,哪一日我死了,教主之位自然还是你的。”
顾玉竹手下顿了一顿,道:“那你还是别死的好。”
秦瑟哈哈一笑,却转口道:“小涟前日同我说,他一个没看住,给越明川逃了。”
顾玉竹一怔,秦瑟将衣带从他手里抽出来,回身往外走,道:“一会儿跟我一起过去,别迟了。”
出门时恰巧见到季涟过来,秦瑟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来?”
季涟跟着他身后,道:“有多有少,也不过几十个人,除了跟随自家帮主的都分开安置下了,一会儿开宴便统统绑起来。有几家同气连枝,带来的人已经绑了。有些帮派还悄悄带了船来,藏在外面没上岛,属下已派人将船凿沉,人救起来一些。”
秦瑟道:“干得好。救起来的人留一个就足够,开宴片刻再放出来,让他们去跟自己头目通风报信。”
季涟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秦瑟点了点头,停下了等顾玉竹出了门,一同往大厅去。
不久外面礼乐声起,已到了开宴时候,季涟在前引路,请诸位帮主入席。秦瑟身为主人,却没有迎客的意思,在大厅正中席位上坐着,笑眯眯地冷眼瞧着众人鱼贯而入。诸人坐定之后,他也懒得起身,微笑道:“诸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诸位虽是我青雀教下属,本座生性惫懒,疏于打理教务,却没见过几次面,正好趁此机会亲近亲近。”
一名帮主不耐烦他咬文嚼字地绕圈子,嚷道:“是不是青雀教下属,这个再说。秦教主你刚刚被白道放回来没几天,先是派人四处抢地盘,伤了我们不少弟兄,现在又玩这么一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秦瑟往椅背上一靠,冷冷地道:“我的意思还不清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话说得如此直白,翻脸如此之快,先前说话那人不由得脸色一变。一旁季涟看准时机,向下属递个眼色,一会儿便见几个人缩手缩脚地贴着墙边走到自家首领身后,附耳说了几句,其中便有说话那人。随即便见他脸色大变,青一阵白一阵,缩了头不敢再说什么。其余众人也猜到些端倪,心知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今日不服软,只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秦瑟不急着说什么,也不阻止,见桌上菜色并无酱肘子,一时兴味索然,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顾玉竹,道:“累了吗?”
顾玉竹道:“没什么。”
秦瑟轻轻拍了拍自己椅子,道:“歇一会儿?”他这位子一个人坐宽敞得很,两人倒也不嫌拥挤。
顾玉竹瞪他一眼,也不答话。秦瑟笑了一笑,倒了一杯酒给他,顾玉竹接过来仰头喝了,将杯子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