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历284年,适逢多事之秋,已平静百年的江湖一时风起云涌,波涛不断。
论及始作俑者,当属武林第一邪教——玄天教。
玄天教乃是一群化外之人组成的教派,自创教至今却也百年有余。由于教民源自南疆,不仅民风彪悍,武功诡谲,且特立独行,视伦理纲常如无物,虽甚少做那烧杀抢掠之事,却也有悖正派作风,时常闹出一些惊人之举,率性至极,不负外道之名。因此为中土武林所不容,被冠以邪教之名。
武林人士虽不耻邪教做派,但到底未有什幺利益冲突,且玄天教总舵座落于靠近南疆的小常山落风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更多毒虫毒草,直如天然屏障,让人难寻踪迹。加之每任邪教教主传言出神入化的玄水神功,让众多自诩为武林名门正派人士不敢贸然出动,这样玄天教也以百年邪教之名,与中原武林各派多年相安无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武林异变,却是玄天教主动生事。
事情的起因,是玄天教教主一场荒唐的婚礼。据江湖流言,玄天教现任教主名为玄墨,一身玄水神功,登峰造极。身姿高大,容颜俊挺,惯穿黑衣,性格豪爽,喜怒随心,放荡不羁。虽不能以英雄论,也是足以称之为枭雄的人物,却不知为何竟看中了武林盟主的公子,将其强掳回教,且不顾二者同为男子之身,以外道之名,甘冒天下之大不违,要迎娶盟主之子为妻。
却说现任武林盟主,乃无无极门门主冷沧海,其独子名为冷清尘,人如其名,虽为男子,却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孤冷飘逸,清新出尘。由于自小体弱,一直被盟主小心静养在家,甚少接近外客,却不知怎地结识了邪教教主玄墨这个丧心病狂的外道,被其从门中掳走不说,更甚者,那人还要违背从古至今男娶女嫁的礼仪纲常,强娶其为妻。得知这件事之后,冷盟主气急,当即便纠集武林各派豪杰,共同商议围剿邪教事宜。
然而,围剿行动并不顺遂。武林盟到达小常山之后,邪教教主早已完婚。武林盟主大怒,立刻下令剿灭邪教,救出独子。但由于落风崖地势奇诡,不仅有毒虫猛兽干扰,还被人为布下了阵法。大军在小常山包围月余,仍久攻不破,甚至连邪教总舵确切所在都无法确定。
就在围剿行动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已被邪教教主掳走数月的小公子竟然被邪教主动送了回去。
这本应当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武林盟众人连忙称此为邪教示弱之举,表示大度地既往不咎。至此,围剿大军暂时解散。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未过多久,邪教教主竟又率领教众杀上了无极门。
无极门之役的惨烈程度,比其昔日的正邪大战也不遑多让。邪教大军尽殁,邪教教主身死于武林盟主剑下,正派这边也损失惨重。由于事发突然,其他各派并没能及时前来救援,待他们赶到之时,无极门已被邪教攻破了大半。盟主诛杀了邪教教主之后被人暗算身死,门里的长老也在和邪教的血拼中被杀得七零八落。诸门派加入后,很快消灭了邪教余党,然而在事后清点的时候发现,作为盟主继任人的小公子,却下落不明。是而,虽然诛灭了邪教,但由于缺少领军人物,无极门却就此没落,很快被昆仑、少华一派替之,正道也开始经历百年一次的大洗牌。
当然,这都是正史所载,至于真伪也都在于写史之人。而据相关野史对这一役的描述,则更具有传奇色彩。
武林野史论,无极门之役其实牵扯众多,不仅事关武林盟高层利益,还涉及朝堂之人,而一切的起因,则缘于一个特殊的族种——南海药人。这本是化外南海之地的原住民,因其身体构造特殊,血能入药,因而引起了灭族之灾。据传,南海药人生而为药,随年岁增长,药性加深,到成年之后,取其周身血液加以炼制,少则延年益寿,甲子修为,多则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此消息一出,武林朝堂皆为之疯狂,药人被大批量屠杀、贩卖,最终族灭。
而根据野史,其实盟主独子便是那几乎灭绝的南海药人。而那邪教教主攻入无极门也并非是为了叫嚣武林盟主,而是因为对盟主之子痴心一片,不忍他被那些不轨之人用来炼药,因而不顾自身安危杀上无极门救他。至于二人的情缘,野史记载也令人唏嘘不已,只说那传言具有倾国之姿的小公子,其实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对那邪教教主并无半点恋慕之心,在邪教教主身殁之后,便协同自己的小师弟离开师门归隐而去。
至此,武林尘埃落定。
二十年后。
望日峰一处僻静的山谷间,默默地伫立着几间安静的草庐。
四周是高耸的峭壁,屋外是茂林修竹,这几间草屋掩映在这重叠的密影间,寻常人却是难以发现。
天空泛起了一层青白,隐约的光亮透出天际。
草屋有些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庐屋间走了出来。
那人出了屋,便转身带上了门。
从背影来看,那应当是个高挑而略有些削瘦的男子。如瀑的青丝上缀着一根古朴的木簪,垂下的头发整齐地披散在肩头。身上披着淡青色的外袍,材质是寻常的棉麻。衣服并不太新,但是却很干净,那青色也是淡淡的,铺在那人修长的肢体上,随着那人轻缓从容的动作偶尔一下晃动,颇有种清新出尘的韵味。让人不禁有些好奇,这突兀于山野中仍难掩清雅的男子,究竟该是有何等谪仙般的长相。
那人终于转过了身。
却与想象中的仙人之姿不同。
倒并不是说那人难看,只是从那人唇边垂下的长髯过于醒目,让人不自觉带入了他的年纪,难免有些遗憾,具有这等非凡气度的人,却并非那山野精怪故事中惯常出现的青年才俊。
仔细看去,那人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尖长的脸形,白皙的肤色,细长的眉眼。
微微上挑的眼角本应让男子看起来多些妩媚和风流,却硬生生被那双寒星般粲然的美目散发的清冷给洗去不少,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冷艳,萦绕在男子的眉宇间,让男子整个人多出了一份禁欲般的美感。细致的鼻梁小巧却高挺,带着些微的异域风情,莫名有些勾人。之下的唇不点自朱,却意外的并不丰润,反而刀削般的线条分明,显得清冷而凉薄。这样一看,男子的五官其实十分精致,只是在岁月的洗礼下稳重了许多,若非是那脸上的那几道胡髯,倒真有些让人雌雄莫辨。
至于那人的胡须,也并不若寻常男子那般粗犷。只见他唇上是两撇短须,虽可看出并未刻意修剪,却也颇成形状。下颔蓄了一道长髯,许是男子天生发质柔软,那长髯并不十分浓密,看起来却十分飘逸,颇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男子向外走了几步,身形逐渐显露在晨间灰蓝色的日光中。
这才发现,男子肩上原来还挎着一个木质的药箱。
结合男子的气质,不由恍然——
这男子应当是一名避世的药师,而这几间茅屋当属他的药庐。
没错,男子,或许应当称其为冷清尘,已经在这山谷间隐居了约有二十年了。
他这二十年间的生活,并不如旁人料想的如何神秘,他只是在邻近无极门的望日峰选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便开始了长期的隐士生涯。
他以往并无甚特殊的爱好,只隐居时间长了,便需要靠一些外物来打发时间。最终他选择重新拾回曾经的医药研究,把原本的草屋改成了药庐。
他甚少出门,除了极少情况的下山采买,平日也就在庐中研究医药毒理。这处山谷不仅隐蔽,其间还有大量珍惜的药草植被,足够他平常医药所用。闲来无事,他还在水源附近开辟了一块药田,顺带种植了一些粮食果蔬,满足了自己绝大多数的生活需求。
今日,他本可和往常一样在庐中渡过一天。然而,近几日终于有了些进展的研究让他动起了出谷采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