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很慢,带着一点娇憨,蓼湘不由得笑了笑:「当真是我想的不周,连过节的礼物也没有准备。」
阮嫣竺似乎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指着蓼湘身後:「兄长前些时日不是着这位小公公送了好些宫中的东西来吗?」
蓼湘也愣了,回头看了看身後的秦德宝。
秦德宝一拍脑袋,忙道:「那是皇上赐下的,命我送到齐大人府上,就说是公公你送的,这几日忙,我倒忘了向公公说了。」
阮嫣竺听了,脸上有些欣喜的红晕:「原来是皇上的恩典,我们实在是沾了兄长莫大的光。」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有些局促的样子,「此次进宫还有件事要告知兄长。」
「哦?是什麽事?」蓼湘见她脸上的红晕更深,心里略有些奇怪,追问道。
「相公非要让我来说此事,实在是……」她的头越埋越低,声音也小了下去。
她身边的小丫鬟已掩嘴笑了起来,抢着说道:「夫人是有喜了。」
阮嫣竺听她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脸上是掩不住的羞意与喜悦。
秦德宝在一边看着蓼湘完全的喜形於色,没了平日的内敛,那笑容简直有些傻。只见他站起身,径直走到阮嫣竺面前,竟忘了避嫌,打量着她的腹部,问道:「这……这是真的吗?」
秦德宝一咂舌,暗道这问的叫什麽话,他伸手扯了扯蓼湘的袖子。
蓼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退了回来。
阮嫣竺低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蓼湘像是高兴得话也不知道怎麽说了,来回的搓着双手,踱了几步之後,才转过来:「这麽说,只要到今年秋天,我就有个侄儿了?」
阮嫣竺轻声答了个是。
蓼湘又笑了出来,过了一会,他敛了笑,略带怪责的说道:「这齐苓也真是,这麽大冷天,雪才停了两日,路上这麽滑,他怎麽能让你一个人跑到宫里来。」
「相公说,最好是我来告诉兄长这件事,兄长听了必定会很高兴的。」阮嫣竺仍是面带羞怯的低声道。
「他啊,」蓼湘无奈的摇头笑了,「太过了解我了。」
昭元十三年的春天,在一个平和的新元过後,年前积余的种种琐事使得朝廷各部都纷纷忙乱了起来。
「啪」,景焄将一纸奏疏丢到案上,有些恼怒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抬起头看了看立在一边的人影,招了招手,「蓼湘,到我这来。」
蓼湘笑了笑,由着他把自己拉到近前:「二更了,你还不睡麽?」
景焄将头抵在他怀里,有些少年时的任性样子:「确实乏得很,等这些批完了我就去睡。」他摩挲着蓼湘的手腕,「你若是困倦了,就先去後面的榻上歇着吧。」
蓼湘摇了摇头,正要答话,只听门外传来轻叩声。
景焄放开了他,整了整衣襟:「进来。」
进来的是郑曲,他伏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御史大夫陆涵求见。」
景焄皱了皱眉:「宣。」
蓄着短须的男人很快走进殿门,他正植中年,比起一帮老弱的文臣更有一股英气,等他行过跪拜之礼,站立一侧後。景焄清了清嗓子,问道:「陆爱卿深夜进宫是有何要事麽?」
深夜入宫觐见的大臣不外乎是要弹劾政敌,或是上奏密报之类,此时中年男子一脸肃穆,看来事情很有些紧急。
果然,陆涵上前两步,将手中的深色卷轴举过头顶,沈声道:「陛下明鉴,骠骑大将军百里霂近日与北凉王频频密会,怕是有心谋反!」
蓼湘一惊,忙看向龙座上的男人。
景焄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盯着陆涵,半晌才道:「呈上来。」
蓼湘走下阶去,从陆涵手中接过那卷轴,呈到了案上。
那卷轴摊开约有三尺,景焄一面看一面轻叩着玉石的桌面,过了许久抬起头来:「夜深了,陆爱卿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朕自有主张。」
陆涵像是还要说些什麽,但看到皇帝沈静的面色,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告了退。
待到殿门合上,蓼湘才侧过身来,低声道:「这百里霂是真的要……造反麽?」
「造反,想必他不会,」景焄闭上眼,掐了掐眉心,「不过看来他确是与北凉王乞颜私交甚密,这倒有些蹊跷。」
蓼湘迟疑了一番:「你就这麽信任他?」
「他是朕亲手提拔的,绝不会轻易背叛朕,」景焄笃定的说,「况且他一家老小都在京城,他若是当真谋反,难道不顾他老母亲的性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