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无言看着硕亲王,眼中流露——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杀了皇帝,便能永垂青史,一声号令,天下人莫敢不从。他宁愿孤注一掷,也不要被人一生踩在脚底下!
硕亲王心中叹气,李御泽却笑了,“朕本道是追究皇叔的大不敬,想必皇叔还有各种推托,现在这情形,却不知皇叔打算作何解释?”
硕亲王看了皇帝一眼,眼睛一瞥,无意中看到容奉余,回想方才的情景,实在莫名其妙,容奉余竟然舍身护皇帝?而皇帝竟也……?硕亲王撇下这些无用的好奇心,“容奉余,本王自认对你并无亏欠,不想你竟勾结山贼,冒充皇帝,你可知这是人头落地也不足惜的重罪?!”
容奉余看着硕亲王,半晌无言,最后无奈地一笑,“王爷,若你无谋反之心,陛下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你这是……何苦?”
李嘉眼尖,见到李御泽竟然抓着容奉余的手,容奉余亦抓着李御泽的袖子,显然他们方才护着对方之后还未松手,眼睛一跳道:“竟是个断袖,如此有悖常理之事,实在天地难容。容奉余,没想到你竟为自己如此肮脏私情做出背叛王府之事,实在难堪至极!”
容谦惊讶地看着容奉余,容奉余正要开口,李御泽却是笑了,“真是有意思。”
众人一齐看向他,他悠悠然道:“你小子倒是胆气十足,比你老子决断得多,可惜有勇无谋,除了偶尔能扮一回丑角博人一笑外,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你说什么?!”硕亲王在并州就是一土皇帝,连带着李嘉就是个土储君,还未有人对他如此不敬过。
李御泽对硕亲王道:“你可下定决心要刺驾了?”
硕亲王其实原本是犹豫的,然而他好儿子都做到这地步了,这还哪有他后退的余地?
“大胆狂徒,冒充皇帝,假传圣旨,罪不容诛,当处以极刑,来人,拿下!”
李嘉抽出佩剑,他刚才行刺皇帝并非一时鲁莽,而是知府与他们一直有勾连,即便知道皇帝可能亲临,想与他们摆脱干系,也受他们胁迫透露许多情报——比如衙门地方有限,皇帝许多禁卫军只能留守衙门附近甚至更远的客栈,在这里护着的不过数十来人。皇帝又抱病在身,只要杀了皇帝,硕亲王府的亲卫军与皇帝的禁卫军人数相差无几,何况皇帝一死,帝位就是他父王的,皇帝的禁卫军也是他父王的,根本不必担心。
李御泽见他们铁了心动手,不怒反笑道:“好,硕亲王与世子行刺圣驾、图谋逆反、欲危朝纲,罪恶昭著,天理难容,给朕拿下,朕定要加以严惩,以示天下。”
李嘉觉得皇帝现在根本是虚张声势,一点都不担心,手向后一招,命亲卫军对付对方。
容谦站在屋子中央还有些愣,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过去总以为硕亲王为国为民,是一位好王爷,是皇帝心胸太过狭隘,才容不下王爷,昨日听容奉余那一席话,还不以为然,却不想……到头来自己竟成了逆党。
“大哥!”容奉余见容谦茫然的样子担心,又抓紧李御泽的胳膊,挡到他身前,李御泽笑着安抚道:“你无须挂心。”
容奉余无奈,“事情闹成这样,你让我如何不担心?”他也没想到硕亲王父子竟然惦记皇位到这地步。该跪的都跪了,连君臣例行的寒暄都完了,再说这皇帝是假的,实在太可笑!
“我们护着你,你先走?”对身后李御泽道。
李御泽有些心暖又有些无奈,“我便这么不让你信任?依你看,我会做置自己和你于险地的事?”说罢,朝身旁抬了抬下巴,容奉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苏佩遥也在,只见苏佩遥伸手按了什么,一个铁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罩住硕亲王父子——也亏得硕亲王父子胆小,一味让亲卫军上,自己躲在后面看着,不然还罩不住他们。
“你,你!”没料到竟然会有这一手,父子俩都苍白了脸色,看到容谦还杵在那里,立即叫道:“容谦,快带亲卫兵杀了这些逆贼!”
李御泽站出来,雍容华贵,却也气势凛然,抿唇一笑道:“李睿、李嘉,你们欲谋篡位不只,还要教唆其余人也跟着入罪吗?”
硕亲王父子知道成败利钝,在此一举,抓着铁栏杆急叫出来,“这人连同容奉余皆是逆党,你们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李御泽看着硕亲王身后犹疑不决的亲卫兵,雍容大度道:“硕亲王十恶不赦,当重刑处之。然各位虽是王府属臣,倘使明辨是非,朕也不会多加为难,甚至保留原官爵,编入其他军队。”
亲卫兵互相看看,李御泽并不急。容奉余看着容谦,容谦看着地面,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个人道义,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容谦紧紧抓着手中兵器,紧紧抓着,然后一松,双膝跪下,如千斤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亲卫兵也不再犹豫了,一起丢兵卸甲,向李御泽跪拜。
“你们——!”硕亲王神情灰冷,李嘉气急败坏,怒瞪着这些临阵倒戈,让他们一败涂地,平时根本入不了他眼的属臣。
“容奉余、容谦,枉我硕亲王府如此善待你们,你们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我饶不了你们,母妃和弟弟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这简直正中容奉余死穴,容奉余心里不好过,面上只作平静。
李御泽眉毛挑了挑,对苏佩遥道:“他们实在太吵了,让他们安静些吧。”
于是原本尊贵只次于皇帝的硕亲王父子,便当众被人抓小鸡般从牢里抓出来,五花大绑后塞住嘴,形容之狼狈凄惨可想而知。
容奉余拉了拉李御泽,让他别太过。李御泽拉过他,仔细上下端详了一遍,“这几日可没受苦吧?”
容奉余见到这么多耳朵竖直着听着这里的动静,没好意思,只摇摇头。忍了忍,还是道:“却是陛下,似乎龙体欠安?”
“哦……这个啊……”李御泽抹了一把脸,却在指头上揩了一指头白灰,随即对苏佩遥道:“佩遥,这个装病倒是挺好用的,哪日朕乏了不想上朝……”话还没说完,苏佩遥狠狠咳了几声打断他,随即正经道:“陛下,这里交给臣等处置便可。”
李御泽点点头,带着禁卫军走出几步,回头却见容奉余走向容谦,李御泽想了想,随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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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良久都没有人说话,容奉余吹着杯中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转头见容谦沉默的样子,自知愧对,喟叹一声,道:“大哥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容谦喉咙滚了一滚,仍是没有开口。容奉余执杯的手一紧,轻轻放了下,转身到容谦身前,衣摆一撩竟是要跪下,容谦皱眉立刻扶住他,“你这是作甚?”
“常言道长兄如父,我不知堂上何人,于我而言大哥便是父亲,硕亲王一事,我确实知情,然而没有出手阻拦,甚至对大哥隐瞒,是我的不是,但是再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