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平听到对方声音便惊呆了,过了半晌才缓慢抬起头,便见到那男人虽然形容憔悴,眼神却十分睿智清明,瞧不出喜怒,只是一个寻常动作,气势却压得周围人几乎抬不起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侯卫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实在无法将此人与日前那个追在监察使身后叫着娘子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皇帝歪了歪脑袋,用手支着头,淡然道:“似乎还缺了人,把人都叫上吧。”
硕亲王父子对看一眼,硕亲王恭敬道:“不知陛下所言何人?”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又像是笑,“皇叔何必见外?硕亲王府长史、亲卫兵指挥使不都在府上?虽然朕与皇叔多年不见,但在朕心里始终有那情分在,如今看皇叔安康长寿,亲王府中的人,朕也是想见一见,嘉许他们对皇叔的侍奉的。”
硕亲王表面在笑,心里暗骂这年轻的侄子不知道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招来亲卫兵,命人将容奉余、容谦召来。
侯卫平猛地一醒,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恰好对上皇帝面上带笑,眼底却冰冷的神色,骨气胆气什么都瞬间蔫了,也因着他人微言轻,硕亲王父子压根没有注意他的异状。
皇帝微微合上眼,似乎有些倦怠,硕亲王假意关心道:“陛下龙体金贵,请陛下千万保重。近日听闻陛下御驾亲临平阳,臣多次探望,奈何被拒于门外,如今见到陛下,总是安心下了。”
李御泽睁了睁眼,也诚挚道:“多谢皇叔关心了,近来天气转凉,皇叔也得小心身子。”
李嘉听二人虚与委蛇有些不耐烦,彼时容奉余和容谦已经被从亲卫兵中带出来,来到御前,行了礼问了安。容奉余进屋的时候见到李御泽,先是安心,他平安与骆正河会合,又是挂心,怎么区区几日他就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
李御泽在座上随意说了两句,大意是自己与硕亲王相隔千里,叔侄情深奈何无法照看,还是亏了他们王爷近前一些人伺候着,王爷才安康如意。罢了赐了两人一些东西,容奉余二人磕头谢恩。一室气氛融融,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皇家叔侄情深,其中却是各怀鬼胎。
硕亲王心中不屑想,这个毛头小子年纪轻轻却这般会做戏,笼络人心的手段几乎信手拈来,其令人厌恶的程度与他老子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甚至让他更加作呕。
硕亲王世子默默低着头不言,手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在场最没心思的怕是容谦,即便容奉余也心心念念着此事的收场。
皇帝向来睥睨众生,这会儿也只漫不经心道:“都起来吧。”
容奉余二人起身,皇帝没看人,继续道:“给容指挥使赐座。”
“……”
在场众人都看着屋中唯一站着的容奉余,容奉余见容谦不动,拼命向他使眼色,容谦这才坐下,眼睛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皇帝淡淡道:“论功行赏之后,是否也该就过处罚?容长史,若朕没有记错,朕可下了圣旨,让你身兼监察使一职,监察平阳,你可有尽责?”
“……”
侯卫平几乎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容奉余磕头道:“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似乎对他这样的应对很满意,点头道:“来人,带下去。”
容奉余皱眉,李御泽这是……要让他离开?不,把他从硕亲王府的亲卫兵带入自己禁卫军中?硕亲王亦皱眉,他虽不满容奉余事先没有与他知会此事,然容奉余终究是他王府的属官。
“陛下,容奉余在臣府中担当长史,多年尽心尽责,想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念在与臣的情分上,明察此事。”你不是一直强调我们叔侄情分?现在就让你感受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容奉余也不想离开,“陛下,臣并非蓄意怠忽职守,实在是逼不得已。”
“哦?有何逼迫?”
容奉余一时想不到说辞,便回头看侯卫平,侯卫平一惊跌到地上,“陛下,臣,臣……实在不知情!臣得知容大人身份,一力配合,绝无懈怠,还命功曹与主簿等人将历代卷宗都给容大人送了去,是他自己没有过目……”侯卫平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想起往日容奉余与皇帝和睦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解释,是得当,还是失当。
“容长史,你还有什么解释?”皇帝开金口道。
“……”容奉余皱眉。
容谦扑通跪倒在地,“臣以性命担保,容长史离职必有隐情,他是为……”也顿住了,知府是皇帝的人,而山贼寨子也是皇帝的人……说到底,却是皇帝要故意为难奉余?只是他这义弟不过是硕亲王府一名长史,除与不除影响实在微乎其微,不知道皇帝这是为何死了心要给他落罪?与容谦有同样疑问的,还有硕亲王父子。
“陛下。”硕亲王还想说,李御泽笑道:“皇叔,朕念容长史是皇叔的人,且有几分才干,才委以重任,不想他却懈于职责,虽说是王府的属官……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不是皇叔对朕的决议有何异议?”
“……”皇帝这么说,自己再反对,便是有逆君之嫌了。硕亲王几乎忍着满肚子怒气,强笑道:“陛下说的是,容长史得陛下重任,乃是三生之幸,却愧对陛下厚爱,实在当罚。”
容谦蓦地看向硕亲王,硕亲王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容谦妥协的,挺直着腰杆不看他。
“陛下——”容谦还待说,忽然一道寒光一闪,竟向李御泽笔直射了过去,容谦来不及反应,容奉余几乎连滚带爬冲向李御泽。李御泽接过他反手一带,竟将他护在身后,随手抽出腰侧匕首一挡,射来的寒光——一把飞刀被弹插入地面。
骆正河救驾晚了一步,脸色一黑,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目瞪口呆,骆正河严厉的目光射向李嘉。李嘉不甘示弱蹬地站起来,指着李御泽道:“父王,这明明是假皇帝,不知存着什么鬼胎,你何以容忍他至斯?”
最终章
别说容谦与侯卫平,纵使硕亲王也一脸错愕看向自己儿子,然又立时收了表情,眼神变深——你,你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