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因从未这么近距离地与原夕争谈过话,过去不知是原夕争还是楚因本人总是若即若离地保持着两人的距离。如今这么近的说话,楚因仿佛能感受到原夕争似有若无的气息,而手底下的肌肤虽然隔着布衣,仍然能令楚因心跳得很厉害。
可就在此刻,楚因忽然看见了原夕争护领里的脖子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碰触那道伤痕。
原夕争立刻意识到那是李缵的吻痕,连忙抽手捂住自己的衣领,有一些失措地道:“可能是树枝的擦痕,王爷,我有一点累,先下去休息了。”
楚因其实只不过一瞬,他便明白了那是什么,他只觉得心似腾得一下,便从微微漾开的水里掉进了雄雄的大火里,那种剧烈的灼烧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烧扭曲了一般。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收回了手指,温和地道:“快去吧,好好地休息。”
原夕争有一些慌乱地点头,迅速离去。
楚因站了起来,汤刺虎进来,禀道:“王爷,东方景渊已经被抓到了,该如何处置他?”
楚因慢慢地转过头来,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到了汤刺虎的脸上,汤刺虎那一瞬间只觉得那双眸子像是块千年的寒冰,冻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凭他厮杀沙场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个人的目光会令他觉得恐惧。
“是么,让楚王宫高挂红灯,大摆宴席,送宴贴于当地所有的官府,就说我楚因今晚宴请……东方景渊,令他们来作陪。”楚因开口依然是淡淡的,温和的,轻柔的。
“啊?”汤刺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因微笑道:“东方庄主既已经决定与本王通力合作,治理荆州,我如何能不宴请各府,更何况他昨天帮着本王将颜凉的人马灭了个干净,本王又岂能不出面给他壮胆?!”
汤剌虎那一瞬间里似乎明白了楚因的意思,又不太明白楚因的意思。
第二十章
“王爷,东方庄主求见。”
楚因伸出手指调亮的烛灯,持笔写字,道:“东方庄主,夜这么深了,您为什么还不回呢?”
门外东方景渊苦笑了一声,道:“难道,王爷会不明白东方不归的理由么?”
楚因平稳地写着他的字,道:“本王不明白。你的庄子有近十年未有赋税,我的人马只不过取走了你这么多年应交于荆州的钱财,庄子还是您的庄子,人马还是您的人马。你的家小,你现在便可带回,但是一个庄子需要四千家丁未免太多了一点,荆州地处三国边界,本王不得不防这些人马当中有细作混入,等本王的人理清了这些人的来历,自然会将他们发还于你。”
东方景渊苦涩地道:“王爷此招可谓釜底拙薪,断了东方的生机,还不脏了王爷的手。”
楚因微微一笑道:“东方庄主莫非有难处,说来听听,本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东方景渊长叹了一声,道:“想我东方景渊不过是一阶白丁,虽自负有一些才华,但若无人相助又岂会在荆州搏下如此之大的财业。说错了,我其实不过是荣王座下的一条狗。荣王虽有魄力,但却无奈多疑暴燥,东方只怕这么一回,还容不得我申辨,连着一家大小都要一命呜呼。”
楚因微微蹙眉,道:“那么东方庄主又想要木王如何呢?”
东方景渊跪下,伏倒,道:“王爷,若您看得起东方,东方以后愿意为王爷效力。”
楚因不为所动,只淡淡地道:“我听说七子的第八子的故事,不知道东方先生又有几人?”
“王,王……爷!”
楚因搁笔道:“回去吧,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东方景渊咬了咬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道:“王爷,东方本是它人叛臣,不敢奢求王爷收留,这是荣王多年以来在荆州走私盐土茶叶的帐目,只求王爷看在我主动将之献上的份上,收留下小人一家大小,那小人也就死而瞑目了。”
楚因依然缓缓写着他的字,东方景渊心中绝望,他拖着脚步一步步走出了楚王宫,门外集了他六房小妾跟四男四女八个孩子。东方景渊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叹息了一声,拉着他们的手慢慢下了楚王宫高高的台阶,上了马车。
东方景渊想着如何料理这剩下来的后事,夜空中便传来了剑的破空声。
“小心!”东方景渊立即大声急呼,楚暠处置叛徒从来不手软。
那些暗卫一直都是悬在东方景渊脖子上后一柄剑,再没人比东方景渊更清楚那些叛徒的下场,总是害怕自己也有这个下场,现在却终于还是面临了。即使他博学多才,机智过人那又如何,在强权面前不过都是螳螂挡直,不堪一击。
东方景渊看着马车里缩在一起的孩子们,苦笑了一下,寒光起,马车帘子被挑起,孩子们大声尖叫,东方景渊闭上了眼睛。
“杀……”车外突然响起了吼声,只听扑通一声,持剑欲杀他们的暗卫倒在了车前,背上插着一枝羽箭。
东方景渊连忙掀起帘子,只见一支骑兵如虎入羊群冲过来,一阵激战,暗卫们均被确砍翻于地。
火把通明下,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人骑着马在众骑兵的簇拥下进来,东方景渊一瞧,连忙下车,道:“梁王。”他伏下身体,道:“多谢梁王救命之恩。”
楚因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早仰慕先生的威名,也知先生之所以被我三哥远派边关,是因为你不满他的作为,多次规劝惹恼了我二哥。刚才沛离说话有欠妥,还请先生不要责怪。”
“梁王。”东方景渊失声泪下,道:“是小人……是小人……”
楚因挽着他的手,微笑道:“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