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觉出了他的不快,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委屈,想,我明明是真心实意的。
他忍不住又想起方瑛方才问他的话,他想,他是不是以为我和那陈惟春一样,不过是哄骗于他,虚情假意地与他周旋罢了?
秦少想到这里,突然僵了一下,他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陈惟春与方瑛,想必是做过那件事的!
这样一想,他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冲到了头上,让他眩晕起来。他想着方瑛昨夜晚醉酒的样子,想着这个人对着他微微地笑,却不知想着谁,他心里突然满是不甘,嫉恨,懊悔,竟是极不舒服,难受到极点的滋味。
「你怎么了?」方瑛看出他的不对,皱眉问他道。
秦少说不出话来,他的手脚都是冰冷,心口却犹如烧着火一般。
这个人曾与陈惟春好过许久。对那个陈惟春,真真是痴心一片,便是在他这样的陌路之人面前,也丝毫地不避讳,不遮掩。即便是陈惟春曾那样无情地待他,他却还是甘愿舍弃龙骨和龙珠,只为成全陈惟春。也还是这个人,明知枬英对他不起,却还是把枬英的孩儿视为己出,想要将其抚养长大。
他若是陈惟春,怎么会舍得放手?他若是枬英,又怎么会背着这人与别人偷情?
这人对他的心,若是能有对那两人的些许,他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可为甚么这个人喜欢那个负心的陈惟春,喜欢那个红杏出墙的枬英,偏偏就是不能分一些喜欢给他?他宁愿把心挖出来给这个人看,只为了换取这一分的情意。
方瑛眯起了眼,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有些疑心地说道:「你这是发热了么?」
秦少突然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方瑛吃了一惊,却没有挣脱,只是蹙眉看他。秦少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已经下了决心,因此豁出去了一般,突然开口说道:「我是对你有非分之想,爱慕之心……可我既不是陈惟春,也不是你的娘子,我……」
他把方瑛的手抓得极紧,生怕这个人没听完就离开的一般。方瑛眼中霎时明亮起来,凝神地看着他,轻轻地呼吸着,等着他未出口的话。
他太紧张,也太激动了,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沙哑,可他却全然不顾,他只想,他要说出来,他便是说出来,这个人也不会怪他的。
方瑛便是心里没他,也不会当真地嘲讽于他,与他生分的。方瑛不是那样的人。
「我若是陈惟春,眼里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便是你去了天涯海角,我也要紧紧跟上,片刻也不肯分开;我若是枬英……」秦少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才低声地说道,「又怎么会舍得留你一个在世间……」
方瑛一直在看他,听他说到这里,突然低声地问说:「你果然是真心么?」
秦少立刻站起身来,结果撞到桌角,撞得腿上生疼,疼得连脑仁都发痛。他深吸了口气,顾不得揉摸,便指天誓日地赌咒道:「我若不是真心,便教我魂飞魄散,再也不得转生!」
方瑛屏住了呼吸,丝毫不为所动的一般,沉默地看他发誓。见他发完誓愿也不知坐下,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突然笑了,问说:「疼么?」
秦少看得呆住了,傻乎乎地反问道:「甚么?」
方瑛走了过来,半跪下去,轻轻地摸着他的膝盖和腿,说:「我看你刚才疼得脸都白了。」
秦少忍不住地颤抖,说:「不疼了。」
方瑛抬头看他,半晌之后,才说:「你一站起来我就知道你是要发誓。我想,你不必发誓。你难道不曾头疼?」
秦少啊了一声,把他的话想了好几遍,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想让我发誓么?」
方瑛站起身来,离他极近,连轻浅的呼吸都落在他的面上,他听到方瑛低声地喃喃道:「是啊,我不想听到你的誓愿。」
秦少不明白。他是不稀罕么?还是连听都不想听?
秦少呼吸急促起来,突然十分的难过,他想,是啊,你的誓愿,于他,不过是负累罢了。
方瑛看他许久,才轻声地说道:「我之所以不想听到你的誓愿,不过是因为……若是那样,我会当真的。」
秦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一时想不明白,当真,当真又怎样?
「可是听到你的誓愿,我却很欢喜,十分的欢喜……」方瑛的声音很低,彷佛在自言自语的一般。然后出乎意料的,方瑛轻声地说着话,人也慢慢地靠近过来,捏住他的下颔,闭着眼亲吻了他。
秦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方瑛的唇温暖甜美,轻轻地贴着他的嘴唇,彷佛还带着醉草的香气,还带着春日的暖光。
有那么一霎间,他只觉得这是梦,是幻境,是他还不曾醒来,或是他也醉了,分不清是梦是醒。
方瑛的吻很轻,轻得彷佛一片花瓣,又或者一粒轻尘,只不过在他唇边停了片刻,便轻轻地离开了。
方瑛亲了他,却甚么也没说,只是离开了,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秦少一直睁着眼睛,紧紧地看着方瑛,他的心在胸口怦怦直跳,忍不住开口问道:「为甚么?」
为甚么亲我,是可怜我,还是……
他的呼吸很急促,他实在太不安了,想听方瑛的答案,却又怕听到方瑛的答案。
方瑛却并不回答,只是反问他道:「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