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吓了一跳,鞋子差点儿掉在地上。他心道,这丫头大了,怎么脾气也见风长?就提着鞋问她:「小姑奶奶,又怎么了?」
小翠说:「你又去见那个臭道士?」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秦少振振有词地说道。
小翠都要被他气死了,说:「谁稀罕认识你啊?你半个靠山没有的小地仙,人家正经的仙人,谁会跟你结交,你就做梦吧你!」
秦少也有些气馁,却又说:「我今天变个美人去见他!」
小翠呸了一声:「你昨天也这么说,前天也这么说!」
秦少呵呵地笑了起来,说:「真的,这次真的是美人。」
之前他不晓得东溟的规矩,每日规规矩矩地前去求见。童子打量他一眼,相视一笑,便答说家师不在山中,请仙君改日再来。他便傻傻地信以为真,隔天便又来拜访。
结果接连数日都是如此,他便有些明白了,东溟大约是不想见他。起初他只是猜测,因他身份低微,又没甚么靠山,也不曾备下厚礼,所以东溟不肯见他。
他筹备了许久,终于携礼再次前去,结果仍是吃了两个小童子的闭门羹。他悻悻而回,倒是山下扫路的童子见他常来,便好心劝说他:「家师只喜欢与美人结交,你还是死心罢。」
秦少啊了一声,茅塞顿开!只是却不知去哪寻个美人照着变化一番。
他回来思索了半日,决计最稳妥的法子还是照着相熟的人变化。
他前天是照着他三姊的样子变的,却连山门也没进成,小童子还有些诧异,同他客气地说道:「女仙不可进此山。」
他明知小童子看不出他真身,却还是忍不住心虚。
秦少回来,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东溟腹诽了许久,想,这是甚么仙人,居然这样肆意任性,一点儿常理都没有,还不许女仙入山!
事已至此,他对这位东溟实在是没甚么好感了。他认得的美人实在没几个,若是不能变做女子,又能变化成谁?
可他又实在想见东溟,于是昨日里想来想去,硬着头皮变做了方瑛的模样。可是变做方瑛后,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连怎样举手投足都忘记了。
秦少对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的人,苦笑了一声,想,他哪里会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我这样,倒是辱没了他。
便仍旧变化回原本的相貌来。
只是那一整日,都闷闷不乐。
今日里却仍是不肯死心,送走了来求医的人,便穿戴了起来。
小翠哼了一声,对他极其的不屑,说:「就算你真的变做了个美人,如愿与他结交,他便能带你去东海,去你说的那个旱湖吗?」
秦少自然知道她说的不错。便是真的与东溟结交了,也未必当真会从他那里得到甚么。
可他打听了那么久,至今居留人间的,似乎只有东溟与海中诸客有所结交。
他不过是个地仙,若是不去拼命地与东溟结交,还能有甚么机缘知晓海中的消息?
秦少叹了口气,发誓说道:「这次真是个美人。」
小翠捏着裁纸刀斜眼看他,秦少端正了衣冠,踱步到铜镜前,默默思想,变化出那个人的模样了。
小翠瞟了他一眼,愣住了,呀了一声,由衷地赞道:「倒真是个美人。」
秦少心中苦涩,想,是啊,这可不就是个美人么。
他变化的,正是陈惟春,是方瑛心里爱慕过的人。
秦少顶着这样一张面孔出门,只觉得心里比吃了黄莲还要苦。可是该办的事情还得要办,他可不是因噎废食的人。
东溟与他虽是天上地下,可亦是医仙。他曾听人说,原本海中人与地上人是不怎么相交的,可东溟却是不同。只因他曾医好了海中客,因此才与海中客交好。秦少正是因为听说了这个传言,所以才着急着要去与东溟结交。
他想知道东溟医了的究竟是谁,却又极怕知道。每日里思量起来,心中都十分煎熬。有时他也想,那个人自然是好好的,你又何必去多事?
可这样的话,连他自己也不能说服。他忍不住要替自己开脱,我只是要问一问他的消息,知道他好不好我便甘心了。不然像这样整日里悬着一颗心,何时才能放得下?
他生性便不是如何强求的人。明知道求不得,便是心中再苦,也忍住了,明白放下才好。只是偏偏这件事却这样难,不知何时拿起的,却迟迟放不下。
他变化成这副模样走到山门前,心里还是一阵儿打鼓,辗转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上前去求见。两位童子今日里见他,果然眼前一亮,言语之间,便要客气许多,说山中已有客,请他稍候片刻。
秦少诺诺地应了,便老实地站在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