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岷也看了看远处的旧宫，见龙火不再，心里也觉得蹊跷，沉吟片刻，便调转了方向，与他两个并肩行路。回去途中，季岷几次看他，方瑛见他神情古怪，便问：「你看我怎的？」
季岷便连忙把头转过一旁，嘿嘿地笑了两声，才说：「我与你许久不见，都快忘了你长得甚么样子了。不过你也真是的，杀鸡焉用牛刀耳？居然把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的。」
方瑛怔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说：「你甚么意思？」
季岷哈哈地大笑，一副看热闹的口吻，幸灾乐祸地说道：「他说他要亲你，你生气了，所以撵他出来。」
方瑛的呼吸一窒，扯住了手中的金环，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说谁？」
「你带来的那只狐狸啊？还能有谁？」季岷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这话问得毫无道理。季岷似乎觉得秦少极其可笑，便又滔滔不绝地说道，「要我说，他胆子也真够大的，也不先照照镜子！先不说他是个狐狸！还是个公的！就算他不是个公的，也没甚么姿色，居然还敢非礼你……」
第八章
「他到底怎么说的？」方瑛不大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焦躁地问道。
他心里却怦怦乱跳，想，他怎么会那样说？明明是我要他亲的，他会来亲我，也是因了心意散的缘故……除非，他身受心意散的约束，却并不自知？
方瑛一想到这里，满心的苦涩，不由地握紧了双拳。
季岷哼哼唧唧地说：「他吓成那副德性，说也说不清楚，不然我能着急地过来找你？不过要我说啊，他狗胆包天，还敢亲你，啊！对了！他没亲成吧？」季岷扭头看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惊恐。
「没！」方瑛脸色发青，僵硬地答道。
季岷这才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他胆子居然这么大，还敢见色起意。你也不要心软，要我说，干脆收了他的狐珠，撵他回去得了！」
方瑛不吭声，心烦意乱地想着季岷的话。他想，那家伙怕甚么？我只不过是让他滚罢了，他又怎么会被这种话吓到？
季岷看他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阿鵼，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啊。」
方瑛收回心神，问说：「甚么事？」
「……我……我看那只狐狸独自一个出来，却不见你的踪影，心里担忧，就把疏风喊来了……」季岷小声地说道。
方瑛僵着脸看他，半晌才说：「他已经来了？」
「……来了，你别让我赶他走啊。」季岷很委屈地说道，「我都被他骂死了。本来他就算出那只狐狸要牵累于你，我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吓唬你的，结果……」
方瑛震惊得厉害，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反反覆覆地想着，怎么会？最后却只是说：「他来了就好，」又说，「他还算出甚么？」
季岷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说：「回去了你自己问他吧。」
末了又说：「对了，我送那只狐狸进去的时候，没有避水珠了，所以给了他一颗鱼珠，你说还要取吗？」
方瑛没想到他这么胡来，鱼珠吞下之后若是不能及时取出，便会当真化鱼，这不是害了秦少么？他忍不住动了怒气，说：「你同他有甚么仇？要这样折腾他？」
季岷见他发怒，也是没有料到，有点生气，说：「至于么？这样大的一点儿事，你就同我发脾气？」
方瑛沉默片刻，才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一辈子都出不了海，所以狐珠再也无用，正好让与我是么？」
季岷没说话，半晌才说：「疏风说了，有他没你，有你没他，这只狐狸，留不得的！」
方瑛一听这话就着恼，正要开口，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说：「既然是疏风的话，那等见了疏风再说。」又说，「我正好还有件事情要与你们商量，等回去再一并说。」
季岷见他又要推托，便也恼了，不再开口。
方瑛心中焦急，却也不愿与他争执，于是也只是缄口不言。两个人一路沉默，竟然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方瑛一路上都在想秦少之事。他想，他转世为人，这一生之中，动了情的，先是陈惟春，再是秦少，都是意料之外，却始终求之不得的。便是如今一一想来，还是忍不住心痛，怎么一个情字，就这样难得？
只是这样想了，却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想，我大好的男儿，却为了些儿女情长的事思来想去，真是没甚么志气。便是求之不得又如何？难道离了他，我便活不得了么？他分明喜欢女子，不过是因了心意散的缘故，所以对我言听计从，我在旧宫之时那样对他，已是十分失态，何必还要自取其辱？还不如就此别过，对他也是一种好处。
他还记得疏风说过的话。除非有福厚之人相帮，不然天劫是避不过的。秦少的狐珠如今大不相同，想来抵挡天劫应是不在话下，还不如趁早教这人离开海域。免得雷霆震怒，日后来得愈发厉害。
只是想到秦少一路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又想起这人在洞云山上时，对那玉娇娥却从来不是这般，两相比较，真真是天壤之别，心中仍是不免心痛黯然。
等路快走到尽头时，方瑛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对季岷说：「你替他把鱼珠取出来，快些送他走罢。」
季岷似有惊讶，就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