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方瑛听他苦口婆心地说了这样一段,不知后面铺垫的是甚么,原来却只是为了这个,便忍不住要笑。
他故意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道:「哦,原来如此,我还怕你本性难改,难免要抓我两下呢。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从此便再也不怕。」
秦少不想竟会弄巧成拙,心里正懊恼,却不经意间瞥见方瑛神情,才知道他不过是在拿自己消遣罢了,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方公子真会说笑。」
方瑛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一本正经地问他:「你不喜欢我摸你么?是因为有忌讳还是怎的?」
秦少不大自在起来,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在方瑛认真的眼神下缴械投降了,沮丧地说道:「方公子,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被你那么摸来摸去的,当做个玩意儿似的,任谁也不会喜欢的。」
方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打量着秦少,他的表情似乎很想笑,却又拼命地忍住了。秦少抬起脸来看他,见他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就有点别扭,暗骂自己道,我跟他说这个干甚么,便是说了,他也不懂得。
方瑛见他似乎有些恼了,便连忙道歉,说:「我不是要笑,只是没想到罢了。」见他仍是不乐,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摸你是觉着你的本相怪好看的,并没有轻贱你的意思。」
秦少原本已经顺了气,可听了他后面一句,就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方公子,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碜牙。你觉着我好看么,这话你自己相信我也不相信!便没好气地嘟囔着说:「你又没被摸过,当然想不到。」
方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秦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有些讪讪,说:「其实也是我多心了,我知道方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方瑛想了想,便郑重其事地许诺他:「你说得也对,我是没被谁摸过。既然如此,等我也能变出原身时,也教你摸上一摸便是了,如何?」
秦少一时无语,心里想,我只是想求您日后别再乱摸一气罢了。至于教他摸一条真龙的许诺……只怕倒是当真捉着他的手教他去摸,他还未必敢哩。
秦少偷偷地瞥了方瑛一眼,见他心情好似不错,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若是能教我骑在龙背之上,腾云驾雾一番,那才更是好啊!」
方瑛收起了笑,绷着脸看着他,说:「秦少,你倒是敢想?」
秦少嘿嘿地笑着,解释说:「我没本事,不会飞,往日里总看别的妖怪脚踩着云十分的威风,心里羡慕得很!」
方瑛好笑地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也算腾云驾雾?」说到这里,却又沉默了下来。秦少见他这番神情,便猜他是想到了往日的风光,便有些懊悔,想,这人失去了龙珠,竟不知何时才能再恢复本相。心中十分的不忍,想,何必提起他的伤心事?其实他也是个真性情的好人,只可惜好好的一世,却都断送在了无情人的手里。
他心里正在替这人愤愤不平,方瑛却已拾起了白袍,走出了洞口。
秦少连忙紧跟着他走了出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却说不出话来。方瑛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红日升起,轻声地说道:「真奇怪,我失了龙珠,龙骨剑也送了他,可梦里却时不时地……还会梦到往日里在海上飞腾潜游时的情形……」秦少听到他轻轻地叹息,喃喃地说道,「竟然还是忘不了啊。」
秦少看他的衣袍在山风里飘卷飞腾,心里突然不知是甚么滋味,就走上前去,扯住他问道:「方公子,如今我们却朝哪里去?」
方瑛回过头来看他,微微地一笑,说:「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普陀山,紫竹林。」
秦少之前就听他说过,那时却不曾当真,毕竟世上谁人都晓得的,「白莲台上弥陀佛,紫竹林中观世音」,要去普陀山,紫竹林,那岂不是观音的所在么?
秦少就忍不住问他:「方公子,这普陀山,难道不是观世音菩萨住的地方么?」
方瑛一挑眉,看着他问道:「哦,原来偌大的南海,便只容得一个观世音?」
秦少生来胆子小,不敢口出狂言,便连连念佛,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方公子他绝非有意冒犯!观音菩萨在上,休要当真。」
方瑛嗤笑一声,便说:「观音大士好好的名头,都不知是被谁败坏的。哪里的菩萨就这样小气了,都容不得人说句话?」
秦少想去捂他的嘴,却又不敢,只好在一边团团转,方瑛见他急得厉害,便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得已地安抚他道:「我旧日里的一个好友,向来喜欢佛音,我记得他常在那里听佛,所以带你去走一遭。便是一时不在,也可以守株待兔,总能等他来到。」
秦少这才明白,心想,原来他是说他那个旧友。却又想,这人不是说甚么夜观天象,把那人的下落算得了一二么?怎么还是要去普陀山里守株待兔?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诽罢了,哪里还敢说出口来。只是想起这人曾说那旧友掐算得极准,便也十分的心动,双手合十念佛道:「若是果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方瑛见他神情欢喜,跃跃欲试,便忍不住好笑,想,这人怎么这样容易欢喜的?若是真替他免了天劫,还不知这人要怎样肝脑涂地地报答自己哩。
想到那时的情形,虽是要去南海,胸中微微的气闷竟也一一地化解了,笑着同他说道:「只是我没甚么法术,脚程只如常人一般。便是前来寻你,也是日夜兼程,坏了几匹好马才追来的,我们两个要去普陀山,也只好如一般商客,早晚地赶路罢了。」
秦少听他说起前几日的事,便嘿嘿一笑,先说:「这一路舟车劳顿,便要辛苦公子了。」
方瑛见他又说起客气话来,便好笑地呵斥他道:「休要说这些无用的话。」
秦少与他两个走下山去,见那山中树木繁茂,一路上都是娇花嫩叶,心里不由得一动,想,方瑛如今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那道士失算,原意是要取方瑛的魂魄吞食,哪里想到竟唤起他一点龙魄不灭,所以如今三殿阎王也收他不得。若是寻些灵果教他服食,不知能否如山里的精怪一般,有助修行,早日升仙?
只是他这样想,却没些把握,方瑛眼下连龙珠也无有了,如何还能去化这天地间的灵气?他心里想来想去,苦恼非常,一时欢喜,一时又懊恼。
想来想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我便拿我的狐珠先聚着灵气,若是果然聚得多了,再送与他也是一般的。他知道方瑛心高气傲,直言相赠,只怕未必会收,便又想,那时便可藉着报恩的由头与他,不怕他不收。
他生来便极怕欠着人的恩情,方瑛许诺他许多,他心下惶恐,总觉得便是百死其身也不能报得大恩。如今想定了这个主意,便觉得心满意足,想,若是走去南海,只怕更是灵气充沛之地,那时更要好好地取了精华,把这灵珠炼化了出来,才好送与这人。
他这一路都在小心地偷看着方瑛的脸色,犹豫着如何把这话说与他知道。却又怕说得太直惹他生气,便十分的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