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娥不知他心中惶恐,却只当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说道:「待我传信出去,过几日他便赶来了,你且在这山里暂住几日。」
秦少一听这话便彷佛得了赦令一般,长出了口气,心道,哪里还能真等得他来。
便笑着说道:「玉姑娘,你如何同他这般熟了?若真要相帮,也该向着我才对。」
玉娇娥却叹息道:「我便是不帮你,你也与今日里一般无二,我若是不帮他,他却要死了。」
秦少怔了一怔,玉娇娥又说:「咱们虽然天生畜类,不如那些做人的有慧根,有灵性。平日里却也要记得积德行善才是,你身为医者,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秦少默然无语,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起了波涛。
当初在那山上,他与这玉娇娥相处的时日也不长,只是齐心救了方瑛性命一事,却教他心中敬佩,想,这个女子虽是媚狐,行事却有豪杰之气。
如今玉娇娥的一番话,又教他冷汗直流,心中羞愧,暗暗叹气,心想,也罢,总是我当初救了他一条性命,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便等他一等,看他到底有甚么话要说。
秦少在这山里与玉娇娥还没住上两日,只听她说起旧日里的曲折故事,真是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便感叹说:「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七个姊姊,哪一个都没有玉姑娘你这样热闹的故事,真真是大开了眼界。」
玉娇娥便笑,说:「我这算甚么,与惟春相比,也不及他的一二。」
秦少听到那赤狐的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他那也不过是自作孽罢了,受的苦也都是自家甘愿的,怪得了哪个?却不敢说出口。
玉娇娥见他不语,只道他也是心有戚戚焉,便叹气道:「也不知他怎样了。」
秦少明知她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若是他聪明些,就实不该应她这一句,只是他天生见着美人便要心软,便多嘴道:「总是得偿心愿了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地唤他道:「秦少,你躲得一时,难道躲得了一世么?」
秦少听到这个声音,便不由得哆嗦一下,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却又不敢贸然回头。玉娇娥闻声回头,见着来者,便笑着说道:「方公子,我可替你捉住了他。」
秦少这才回头,低声讷讷地唤道:「方公子,许久不见。」
来者便是方瑛。秦少万万没有料到,这人居然会来得这样快。只是看他神采飞扬,目若沉星,彷佛又比分别时多了几分俊朗,心中便有些疙疙瘩瘩,想起心意散一事,心中不平道,他看着像个好人,却不做些好事!
方瑛几步便踱到了他的身前,瞥他一眼,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秦少,你若是留在我身边,衣食不愁,进出无忧,有甚么不好?为甚么私逃?」
秦少简直欲哭无泪,心说,你我萍水相逢,又是异类,你留我在身边做甚么?是拿我当甚么养?
方瑛又问他:「我当初和你说得极好,等我心口伤好了,自然取那心意散出来,你怎么就跑了?」
秦少苦笑一声,只说:「方公子何必再说这事?如今这心意散死活是取不出来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不好么?」
方瑛微微眯眼,一直瞧着他看。秦少被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就低头问说:「方公子,我也不过是个妖怪罢了,生平实在没甚么本事,也不过能医些轻浅的病症,不知您寻我为何?」
方瑛冷笑一声:「还不是为了你配的好药?」
秦少听得心惊胆颤,他是替那赤狐配了几次药,只是此事极隐密,方瑛如何会知道?
方瑛见他冷汗淋淋,倒也不曾起疑,只说:「你当初不是要寻人的心口血做药引么?我既然答应了你,你还跑甚么?」
秦少略松了口气,便推托道:「公子客气了,这心口血是如何精贵的物事,还是算了罢,当初是我冒昧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方瑛轻蔑地撇了撇嘴,说:「你一日说要,一日又说不要,我要送的东西,哪里由得你说要不要?」
秦少哆嗦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便谢过方公子了。小人只取三滴,多一丝都不敢贪的。」
方瑛哼了一声,说:「你急甚么?」又朝他招了招手,秦少连忙走上前去,只是又怕这人发怒,便小心地用手遮着脸,方瑛见他畏缩,竟然气得笑了起来,忍了忍,只问他:「我又不会要你的命,你怕甚么?」
秦少老实地答道:「我怕那符。」
方瑛气得哼了一声,想了想,才说:「秦少,你如今一个人在这山里流落,没有归所,实在可怜,不如随我一道罢。」
秦少吃惊地看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便开口问他道:「方公子,你是得了甚么不治之症么?不如说来听听,若是小人见过的,或许便医好了也不一定。」
方瑛说出那话原本就是当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却不料听了他这么一句,当时便大怒,说:「秦少,你这是在咒我么?」
第二章
秦少听他口气这样,倒有些不惯了,便讪讪地说道:「方公子,万物活在这世间,所求的,不过是顺应心意,自在快活罢了。你若想得开,那才真是对得起你自己,不枉在这世间白活一遭。」
方瑛沉默不语地看了他半晌,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说:「秦少,你性子这样的软,又没甚么本事,也不知是怎么活到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