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腾达不自觉又皱眉,嘀咕一声:「不知道……」他当真不知道啊,很想替父亲解决困难,却想不出好办法,满脑子愁钱愁仆役愁宴席菜色摆饰愁宾客脸色,他愁到频频叹气:「我想到三天后的成年礼就头痛!」
腾达哥哥忧愁,张烟也跟着忧愁,忍不住怀抱哥哥,努力思考好一会儿,脱口而出:「其实成年礼嘛,也有比较不花钱的法子来办……」
不花钱?「怎么说?」潘腾达回头瞅着稚气脸蛋,管他什么法子,听听也好。
揉掉的纸团依旧躺地上,哥哥不看它,张烟也没正眼看过他,直言无讳:「就算那些名单多么贵重,也都是梁家硬塞的,又不是老爷和哥哥您请来的宾客,用一般的宴席即可,根本不必费多少心思照顾他们。」
简单道理,人人懂得,却卡在潘家颜面,烦忧无解,潘腾达叹道:「我以为你真有不花钱的法子呢,看来还是没有。」
「有啊,就是用一般宴席,去接待名单上的客人,不行吗?」
「当然不行。」潘腾达见张烟愣愣的不懂?便叫张烟去捡起名单,等张烟回他身边,递交纸张,他撕开一张揉破的纸,手指其上的文武官员和贵族姓名,一个一个的告诉张烟,他们是何来历,待张烟有了初步的认识,他接着说:「这些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特重视交际排场,挑剔饮食,若随便用一般宴席打发,会被他们笑话我潘家小气小量,传说出去满城尽知,岂不大大的丢潘家颜面?」
颜面……很重要吗?张烟歪着头思索,在承欢楼的时候,常见嬷嬷和姐姐们一起臭骂,哪个恶客如何又如何,她们决计顾着颜面,不再接受恶劣客人。但是隔天那恶客带了十倍多的钱来光顾,她们却没人提起颜面,还是笑盈盈的迎接客人,开心的拿钱啊,所以他自然说出:「比起颜面,省下钱,只招待哥哥您想邀请的客人,岂不更重要?」
潘腾达怔住,此生头一回,有人这么对他说,比起颜面,省钱更重要?竟是一个长在青楼的孩子?这真是……他愁眉盯着皱巴巴的名单,脱口而出:「你自小生长的环境,与我不同,所以想得简单,不能了解这些官家贵族的门第阶级,已是根深蒂固,成了处处要比较的风气,我也不想我的成年礼办不好,丢了父亲和潘家颜面。」
张烟急道:「哥哥绝不会丢脸的,只要您在其他地方做好了,谁会去在乎那些官家贵族?」他想到了不花钱的法子,赶紧告诉哥哥:「干脆打破猛地阶级吧?」
「什么?」潘腾达不解,瞅着张烟继续说出--
「哥哥,您就打破门第阶级吧?既然梁家硬塞人过来,您也干脆广邀寻常百姓,让他们都来参加您的成年礼,啊,有啦,就以简朴做慈善捐款之名,卖门票,才能进来看您加冠。」
「还想增加收入的话,就用您在京城的超高人气,那可是我亲眼目睹呢,数不清的人潮黏住您的车与,若没有侍卫替您阻挡,车与还不能安全返家,我趴在您的车顶,全都瞧见啦,您的高人气真是厉害,何不善加运用?」张烟说开了,点子也多起来,「凡是有谁想跟您握手的,要赠字的,或者跟您一同入画,都可以定出价钱,这价码不能太便宜,要订高高的,一定许多人肯买账,呵呵,请您相信我,这绝对能大赚,铁定赚钱赚到翻,足够补贴您成年礼的一切开销。」
张烟高兴着说到挥舞双手,潘腾达只能睁眼瞪视,无法想像,让寻常百姓来看他的成年礼,竟然卖起门票,还往他这儿……订价?太怪了,更奇怪的是,「你说这些,又和慈善捐款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张烟兴致勃勃,「倘若赚来的钱少些,不够贴补您宴请付出的成本,只好认赔,若是成本和利润打平,就刚好,可我估计着,您这么做下去,必定能赚到很多钱,扣掉成年礼的开销,盈余必定不少,到时候,就由哥哥决定出多少?拿去慈善捐款,叫救济贫穷,也能替哥哥挣得好名声……」
哦太大膛目结舌,小孩子胡言乱语,一听就明白其中矛盾,「你这是哪门子的慈善捐款,救济贫穷?分明是打着假名号在骗钱!」
责备令张烟顿停话语,收起笑容,还是认为自己想得没错啊,不禁嘟嘟囔囔:「就算是骗钱……也能真的做善事啊……又可以让您和老爷不当冤大头花钱……这样不好吗?」
「好什么?」潘腾达白了张烟一眼,话虽如此,为何他听进去,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一种怪异的……
「卖门票?还往我这里订价赚钱?哼,你一个小孩子,哪儿来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张烟呆着,看不出腾达哥哥发怒,还被哥的手指弹了弹额头,疼啊,他揉着额头,哥哥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不像责怪?还是要他继续?他不明白,只把自己想到的,一股脑儿说出来:「我在承欢楼看的呗。」
「嬷嬷,还有姐姐们为了多些客人,时常变换新鲜点子,吸引客人光临,我刚才说的,都是她们使的伎俩,只是作慈善,是我自己加的想法,若用在哥哥您的身上,效果肯定是好的……」「臭小子,你竟敢把我比作青楼的女人,借我的成年礼,推我出去拉客赚钱?」
突地被一双大手拽着跌坐怀抱?吓到张烟,抬眼望见黝黑眸子不知何意?可一句话严肃无比,慌得他赶紧鳌头摇手否认:「我,我没这意思,请哥哥相信,我绝不敢要哥哥拉客赚钱!」
「是谁笑嘻嘻的说了,要握手的,要赠字的,或者要跟我一同入画,都能订出价钱,而且价码要订高高的,就有许多人买账?哼哼,你这小子都往我身上订价了,还有啥不敢的?」
张烟被驳到无言。「啊……」又有大手来搔他全身,痒到忍不住呵呵笑说不要瘙痒,原本担心他失态,却见腾达哥哥也笑了,似乎没有刚才的严肃?他大松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想说啊……
「哥哥,靠自己赚钱……不好吗?会丢脸吗?我只想帮着哥哥出点子,让哥哥快点赚大钱,不要再为了钱,为梁家那些不怀好意的烦忧!」
潘腾达苦笑,张烟在青楼长大,学习都是如何让客人开心的技巧,断不能理解所谓的门第和颜面维护?他又想想,潘家在梁家控制下,不过就是应声虫,哪里还能保有颜面?
他凝视琥珀瞳眸清澈晶亮,浮起红晕的容颜巧笑倩兮,对他充满爱慕,足以扫光令他不痛快的!「阿烟……」他情不自禁的埋首在孩子颈窝,喃喃低语:「让我抱一抱你。」双手拥抱小火炉似的暖热身子,吻着嗅着体香,总能叫他忘却一切烦事。
冠者,所以别成人也,君子始冠,必祝成礼,加冠以厉其心。
潘家腾达公子年满二十岁,也该到了加冠成年。
这一日,由潘介怀引领儿子,进入潘家祠堂,祭告天地和祖先:接着,有受邀而来的贵宾洛阳县令,为腾达主持冠礼,依序头戴三种冠帽……
一戴黑麻布做的缁布冠,从此有了参政的资格,二戴白鹿皮做的皮弁,此军帽以示服兵役,三戴红中带黑的素冠,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最后,脱去所有衣物,换穿玄黑礼服与冠帽,前往事先摆好的宴席,拜见所有的来宾。
隆重的仪式过程当中,张烟以贴身侍从的身份跟随在腾达公子身后,既紧张又兴奋,好奇的东张西望,先把他未曾碰过的新鲜事情,通通记在脑海。一会儿,他又见公子转身回头,撇下老爷,管家和伺候的仆婢,大步往他这里而来?
孩子乡巴佬逛金山宝库般的模样,逗笑潘腾达,拉来小手摸摸他穿的玄黑礼服,随口询问:「我这一身衣裳还行吧?」
「行!」张烟朗声回答,两手竖起大拇指,爱慕仙人公子,不停夸赞:「哥哥最帅了,简直是帅翻天!」
潘介怀也瞧着儿子一表人才,忍不住笑呵呵,十分欣慰,想着梁冀刁难下,腾达仍然想出办法,让成年礼顺利进行,没有比这更好,更运气的事了。而小小的张烟能够使达儿心情舒坦,他也就不在乎他们主仆如何相称相处。
于是,张烟得老爷准许,继续跟在腾达哥哥身后,随一行人前往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