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明物体站定了,敏感地转过来面向他们,从喉底发出不明意义的怪声:“吭吭吭……”
韩贝暗叫不好,握紧探棍,把邱正夏挡在了身后,做好防范准备。奇怪的是,对方“吭”了半天仍没有动静,咕噜呜咽地抽了抽气,像是……哭了?
邱正夏拈了个零件丢过去,在那物体身上一弹,“叮咚”脆响,落地连滚几滚,在粗糙的石质地面上滚动的余音久久没有散去。
那物体僵窒了半晌,弓起腰,轻轻地、静静地伏趴在了地上,四脚着地,没头苍蝇般原地打转起来,多出两只手在半空中晃荡,是一只恐怖八爪鱼的触手怪物!它像一只笼中困兽,发狂似的自顾自地转了一阵圈,终于确定方向,一改刚才僵硬缓慢的动作,快速迅猛地冲着韩贝他们爬过来!
韩贝肝胆俱裂,吓得腿都快软了,用力扯过邱正夏的手指,恨铁不成钢地咬住:我让你手贱!
邱正夏显然也被吓到了,像一只受惊的大猫,“嗷?”一声整个人盘到韩贝身上。
静伏在一边的彭鲲先发制人,不等那怪物靠近,抬起一脚便把它踹翻了!怪物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就地滚了出去,竟然分裂出两个物体!
踹一脚就能分裂!这是什么逆天的鬼玩意?天晓得它还会分裂出几个来,谁打得过啊?韩贝见势不妙,扛起自己的大猫夺路而逃,黄邓也不是傻子,拖带彭鲲紧追其后。
一行四个人吓得死去活来,什么都顾不得了,两眼一抹黑仓皇逃命,只听怪物在身后哀叫连连,刺耳尖锐的魔音在墓道来回碰撞,回音缭绕耳际,既狰狞又迫人!
韩贝负重跑了几十米,耳边呼呼风声混着邱正夏的吱哇怪叫:“好可怕好可怕哦!人家快吓死了!贝贝快跑啊!”
韩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背着个累赘,气喘吁吁地把邱正夏掀下来,“又不是没腿!自己跑!”
“啊啊啊啊呜呜呜……”怪物没有追过来,还在原处嘶叫……或者说……是在嚎啕?
彭鲲直喘粗气,扶着石壁问:“它……好像在哭?”
“呃……”韩贝打开手电往后照: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啊呜呜呜别吃我……”怪物悲泣着求饶:“求你别吃我,我太细没肉……”
韩贝头顶滑下一滴冷汗,有种虚脱的感觉,哭笑不得地差点跪下来——那是琼达的声音!
韩贝安抚下另外三人,走回原处,果然是琼达那小毒物蜷在地上抱头狂哭,小身板抖得如同筛糠。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是一个人,摔出两米远,看衣着是香九如,却是没有动静,脸趴地不知死活。
邱正夏拿探棍戳戳琼达撅起的屁股,探头探脑:“什么东西?”
琼达顺着光线看过来,由惧转惊又由惊转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犹如看到天神降临一般抱住韩贝的腿:“大,大,大哥?”
韩贝随手揉揉他的脑袋,来不及安慰,忙三步并作两步坐过去扶起香九如,关切问:“香舵主,你……”后面的话没有问出来,他如同见了鬼般惊恐万状地撒开手,往后一弹坐在地上,“香……香九如?”
邱正夏谨慎地用探棍拨过香九如,几个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正面,全都沉默了。
那张原本清俊精致的面目上已经看不出五官,皮肤上纵横交错的血管膨胀凸起,将原本漂亮的瓜子脸撑得起伏不平,部分最表面的血管将皮肤撑成了透明色,甚至往外渗黑血珠!好端端一个美人成了这样一块腐烂的肉块,简直让人实在不忍目视!
韩贝一把揪过琼达:“都怪你给他吃了奇怪的药!快交出解药!”
琼达惊慌地瘪嘴哭道:“怎,怎么能怪我?我,我说了会有副作用,哪有什么解药啊?呜呜呜……大哥你怎么能怪我……”
韩贝不死心,无理取闹地喝问:“是你的毒药,怎么会没有解药?”
琼达语无伦次:“他本来就要死了,我也说了有副作用,大哥你怎么能怪我……呜呜呜怎么能怪我……”
瘫在地上那恐怖的肉块颤了颤,发出如蚊吟般细弱的声音:“韩……少爷,是你吗?”
“香舵主,是我……”韩贝只说了几个字,嗓音就哽咽了,“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
“不怪你,就算没走散,我也是这个命……”
韩贝克制住恐惧和恶心,拉住他的一只面目全非的手,“香舵主,我不久前看到香东潭了,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行了……”他喃喃着,唤道:“小喇嘛……”
琼达爬过来,拉住他的另一只手,“香舵主,对不起,我没能帮你找到他!”
“谢谢你,小喇嘛……”香九如血肉模糊的脸部肌肉轻微地抽动一下,依稀是个笑,“也谢谢你,韩少爷。唉……我好累了……”
韩贝手忙脚乱地在瓶盖上倒了一点水,凑到他嘴边,“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会,我背你走。”
“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香九如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在这等他。”
没人忍心打搅他,深邃阴冷的墓道里,悲伤的空气停止流动般,静得让人不敢呼吸,生怕拂乱了香九如浅弱的气息,唯独剩下他飘摇的呓语,声音低得不似真切,是回光返照对生命的渴望与不舍,韩贝俯身靠近去听,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余温渐渐地离开了他的指尖,他的生命宛如风中纤细的蛛丝,终究没能出现奇迹,不知什么时候,轻轻地断了。
韩贝懊恼地一捶墙,抬手捂住湿热的眼睛,“香东潭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