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写了一封给真的书信。告诉他,我最后决定离他而去。我说自己害怕被皇上处分,害怕死亡。我才刚找回小希,我还不希望与弟弟分开。我怕要是皇上知道了真决心娶我为妻,会龙颜大怒,降罪下来自己会性命不保。于是我便在真外出期间,偷偷溜走了。
我一边在烛火之下颤手写信,一边默默流泪。要是我明天可以安全归来,我当然可以高兴地消毁这封信。
可是……要是我没有回来,这封信将会是我的遗书。
可惜,即使是遗书,我也不可以告诉他我爱他,免得他心痛。我一定要表现得很决绝﹑很冷漠……我要把自己写成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就如崔老将军曾经所说的,为了安稳,我已经变得甘愿放弃那段曾经让我执着的爱情……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害怕要是自己不能回来,真会伤心,真会怨恨他的爹爹。我不希望事情会变成那样子,所以我必须当坏人。
我必须让真在失去我以后,也活得很好。
次日我在天亮之前醒来,穿上孔护卫为我带来的淡粉婢女服装,头发胡乱盘好一个丫环髻,便悄悄地从王府的后门离去。
临行前我回望屋里的一切。或许,我以后也回不来了......手指不自觉地轻抚自己的手腕,那里戴着他送我的绯银手串。我应该把手串留下吗?可是......只有这个,我希望可以一同带走。至少当我被埋在墓里的时候,我可以依然留有他的一件东西。
「姬公子?再不走怕会被人发现了。」门外传来孔护卫有礼的话音。
我心酸挣扎,眼眶苦涩不堪。最后还是霍地脱下手串,留在桌上。
既然要走,我就应该走得干脆一点﹑决绝一点吧......
离开王府,孔护卫替我准备了一辆小巧的马车。我坐在里面,自己还不太知道清念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到底远不远?要不要坐很久?
我们走了一整天,黄昏时分又在路上一家客店打尖。我问孔护卫要不要干脆在客店渡夜,但他只是摇头说不。再问他距离清念寺还有多远,却是他回答「快了」,便再没有说话。
我们晚上继续前行,但觉夜里山间刺骨地冷。我坐在狭小的车厢里,双手抱住仅仅用薄被子裹住的身躯。我知道自己开始有点烧了,头也痛起来,肌肤冒出不寻常的汗珠。
于是我忽然猜想,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在前往清念寺的路上。也许孔护卫受了崔老将军的指示,要随便把我带到荒野之中解决掉。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
真,对不起……是我把自己送走了……
我静默饮泣。蓦地马车停下,我听到孔护卫下马的声音。他的靴子走在石子路上,缓慢的脚步声犹如死亡迫近。
仿佛过了好久,才等到孔护卫掀开车厢的门布。却是当他看到我颤抖地屈坐在角落里哭泣的时候,他脸露惊讶,「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