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一定再也不会与我说话。说不定会想杀了我。段与之面色惨白,双唇发颤,光是想到这些就痛苦得不能自已,更别提如果熊忠真的做出这些会怎样来。
怎么办……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会死去,我就不能活了……
直到龙四坐在他的床沿,段与之才如梦初醒地看见他。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大哭:“四姐我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龙四心想这不正好,省得我动手杀了。嘴上温柔安慰道:“好弟弟,莫哭莫哭,在姐姐胸脯上趴一会儿。”熊掌在段与之背上轻轻地抚摸,“我看教主的左右护法也是好男儿嘛,对你又好,你不如……”
“你就是想哄我回去!”段与之推开他警觉道。
“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龙四赶紧改口,心说少主你反应这么快,人家压力真的好大哦。不一会儿熊忠派来保护段与之的侍卫就到了,龙四又赶紧避开那人视线,躲到了屋顶上。
那侍卫敲门,隔着门对段与之道:“段公子,将军吩咐我传话,今夜营里组织夜袭训练,他回不来了。”
段与之一听,心想他一定是故意要避开他。
那房间半片都被段与之打坏了,也来不及找人来修,便只好换了一间房住。当夜,段与之一个人抱着被子,沉浸在后悔与害怕中,眼泪像串珠子一样往下落。直到深夜都没睡着,忽的听到门外响声,心中一阵乱跳,半坐起来,黑夜中只见一个高大人影走进来,不是熊忠还是谁?
段与之见他并没抛弃自己,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呼吸都变得急促。哑声喊:“小熊哥哥……”正要起身,借着那一点微弱月光,看见了那张铁青的脸迎面而来,段与之霎时停下,微微发抖着看他。
熊忠见他在哭,竟也并不多问,只道:“还没睡吗?不是让二黑来通知你先睡吗?”
那声调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来。段与之赶紧抹抹泪,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熊忠不答,自顾自打水洗了把脸,刷了牙,回到房内钻入被中,躺平睡了。
怎么回事……
段与之胆战心惊地躺在熊忠身侧,心乱如麻地想,明明没两个时辰可睡了,他还特地赶回家来。但态度又这么冷淡。平时都抱着我睡,今天却碰也不碰……
他为什么不问我,不让我解释?
他小心翼翼地探手,装作不经意地碰碰熊忠,见他没有反应,又缩回手来。
段与之一向嗜睡,但这一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挣扎醒来时外面天刚刚蒙蒙亮。段与之刚醒来就看身边,见熊忠仍在他身边,松下一口气,借着微亮的晨曦痴痴看那张俊脸,看着看着眼又红起来。
不是我想故意骗你,段与之心道,我若不骗你,你又怎愿意与我相守。他沉迷地看着熊忠,坚毅的脸廓,高挺的鼻梁,眉间有忧国忧民之愁绪,胸怀有精忠报国的志向。正是这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令他爱得无法自拔。也正是这嫉恶如仇的性子,会令他恨他。段与之思来想去,被无助与害怕煎熬。
不过多久,熊忠就醒了。段与之连忙背过脸去,将眼泪揩干。熊忠是听到了啜泣声才醒来,也没有多问,就坐起来穿衣。段与之换上笑脸问:“今日我为你准备早饭可好?”
“嗯。”熊忠闷声回答。段与之下床,入了伙房去。不一会儿端了蒸好的包子过来,道:“粥还在煮着,我让高升在里头看着。”
熊忠已洗漱好了,坐下来抓了包子,段与之连忙道:“小心烫……”
熊忠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搁在桌子上,大喇喇地吃着包子。段与之无措地站在那处。许久,熊忠将那吃了半个的包子往盘子里一放,沉声道:“我既想听你解释,又不想。因为我知道你一开口就要骗我。你难过这一天,我未尝有一点好过。”
段与之竟不知如何回答。
熊忠也不说话了,起身穿起戎装。
段与之鼓起勇气道:“我是瞒了你我会武功的事,你何必因此就冷淡我?会武功就如此罪大恶极吗?”
听了这话,熊忠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段与之的脸上。
“前天晚上,你用蒙汗药迷晕了我的手下。”
一听到他说这个,段与之的面色就变了。
“我的手下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这点蒙汗药对他不起作用。他跟着你来到东来客栈,后来又看到你们去了揽月楼。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贪玩,并不想因此责怪你。毕竟是我不能一直陪伴你。”他逼近一步,鹰隼般的目光俯视段与之,“直到昨天我都不愿怀疑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你,究竟是谁?”
段与之被逼得后退一步,呼吸急促,头晕目眩:“我……”
“东来客栈和揽月楼都是齐光教的产业。”这几个字如同给段与之判了刑,他面色惨白,双腿一软,撑在了床框上。
“齐光教的教主也姓段。”熊忠压低声音,压抑着愤怒。
段与之的眼中浮起一层泪。熊忠见他不说话,知道最后一层希望也已破灭。他从来不愿猜,但还是猜中了。熊忠悲痛大吼一声,突然擎起木桌砸到墙上,哐当一声巨响把段与之吓呆。两个白衣人随之闪身入屋,挡在段与之面前,是龙一与龙三。熊忠认出这两个白衣面具人,瞳孔微微缩小——原来那一日在揽月楼被绑架是假。这几人不是什么歹人,却是他的侍卫。
熊忠气得声音都发抖:“你还有什么是没骗我的?”指向门口,“走。”
段与之站着不动,仿佛不信熊忠对他如此绝情。熊忠大吼一声:“走!”惊得屋外飞起一串鸟雀。段与之咬牙道:“好,我走。”捏紧拳头,快步跨出门槛,带着他的两个手下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到熊忠低着头站在那处,竟全然不看他。心中怒意油然而生,再不回头。直到他走到门口,熊忠方才忍不住张望,依依不舍看着他消失在院子外头。大手痛苦地捂住眼。
段与之难得要强,走到院子外头终于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大哭起来。龙一龙三在他一左一右默默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