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街道上走着走着。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慢条斯理地、悠悠荡荡地走着,彷佛漫无目的的散步。
两边栋栋民宅都闭上了门,街道寂静得连虫鸣也能清晰听见。夜已经很深了,深到一个男人独自踱步会令人觉诡异的地步。
黑白斑驳的发,在他每一步踏出时轻轻的摇晃着。
他像逛街般自在,偶尔还举高了藕臂,两指转着烟杆子,转出一个又一个孔雀蓝的光圈。
好不容易,夜更深之时,他在民宅中间停步,光圈的挥动更快了,随着光圈的转动越拨越快……
他面前的宅子开始扭曲、顺着圈动的方向扭转,境像刹那变了水潭,水潭的涟漪向外扩散,转换成新的境像。扭动色彩停下,宅子中央多出了栋跟左右两边完全一样的宅,骤眼看下根本没发现多出了一间。
宅子内传来哭声,听起来又尖又响亮,是婴儿的哭声。
十六在外头站了一阵,根本没有人招呼他,他不满地扯扯嘴角、推门进去。
门没有上锁,皆因除他之外无人能进,里头的摆设也是华丽整全,该有的不会少。他对跟他很久的仆兽都是有心的。
才进去,不意外那些吵到耳痛的声更响了,死小鬼不要命地大叫大闹。
「呜呜……主、主子……十六主子…」
盘腿坐在地上的青年,手抱着一个浑身光脱脱的小婴孩,婴孩拚尽了喉咙来哭就算了,青年也泪流满脸,鼻子一抽一抽地。
十六挑起一道柳叶眉,这是怎麽着?那个小魔怪要叫要哭都罢了,笨狗也是这个样儿……
该不会是弄掉了本来的鬼婴,不知打那找了个冒充的回来骗他吧?
凑前一点看,婴孩胸前真有个亮蓝咒文,这才宽心下来。
青年彷佛受了不少委屈,哭得脸红红、泪汪汪的眼直瞧着他,主子主子好多句没个下文,十六都快一巴刮过去了。
「十六主子安。」这时候,一个妙龄女娃捧着盘凉水走出来,明是没空手,却又变多了一条臂胳,一巴掌拍下笨狗的头,当一声宏亮。
「我说你啊!」她将凉水搁下来,先搬了张锦椅子给十六坐,「那只小魔怪哭哭啼啼就算了,你凑什麽热闹一块哭,吵得耳都痛了!」
十六坐了一下,屁股都还没坐暖又站起来,插入忙碌的一双仆从中。
「怎麽着?摆这小东西不平?」
把娃儿交给阿珂他很放心,那女孩手脚灵巧,至少狗狗可以担些托托抬抬的工作。
现在看小东西一哭,狗狗就跟着一块哭,就觉得逗趣了。看来他们也不见得办很妥。
「主子,这差事可真难为咱俩了,这小娃儿吃喝拉撒都起劲哭。」平生都没有照顾过小娃儿的蛇兽都很头痛,凑多一只狗儿,都快有耳鸣了。
「老子来。」纤指一拨,烟杆子转了圈被他咬着,然後他揪起婴儿的一脚,直接整只倒吊。
娃儿哭得脸红耳赤,大大的乌黑眼儿滚出大豆泪珠,哭得更猛了。十六把他像小动物般吊高,直到四目相对,才一手掐着小鼻子。
阿珂看着主子简直在虐儿,狗狗连哭都不敢再哭了。
被掐着小鼻子,娃儿还张大了嘴巴在叫,十六索性也将小嘴夹住,看他还哭得出什麽花样来。
於是哭喊渐停了,娃儿的脸色发红、然後发青紫,十六都不放手只是瞧着。阿珂双手绞着丝帕,担心主子一个搞不好把娃儿弄死了,「主子…」
看娃儿停了叫嚷,十六手一甩,将小东西丢回阿珂怀里。
刚刚他仔细地瞧了一阵,那娃儿的脸容标致,长得多像画薇,可也有点像颐右。
大抵是因为颐右用去了半条命救回他,有点沾染到了。
究竟是人胎还是鬼婴呢?现在尚未出现任何的徵兆,看起来真的像普通小娃儿一只……
十六托着腮,看着狗狗跟阿珂七手八脚地替娃儿抹着身子,他任由思绪漫开来。
搁在椅扶上的手,指尖上沾了几滴娃儿的泪,晶莹剔透彷佛露珠……
他被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吸引了去,好一阵子只能盯着指尖的泪水瞧,心底忐忑。
寻千想要此鬼胎,却又不得名正言顺地从画薇手中抢来,迂回曲折地牵扯了他跟颐右搞和,大条道理不从人类手中、而是借他的手杀了人类让鬼婴饱吃人血从他这抢回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