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喜欢烟花。他知道烟花会映在河面,一直落下,到了忘川河床,安静地死亡。
却是没想过它们活着时是如此的光鲜亮丽、七彩缤纷。
只在人间能活的花啊,只得一刻能活的花。一眨眼的生命,他们诞生时想着什麽、飞翔时看着谁、害怕死亡吗?此生寂寞吗?
他坐着,颐右将头颅挨在他大腿上。
他们不需要言语,也舍不得不看,十六用指尖拈去颐右眨眼时通红眼眶滑出的泪珠。
他拨开颐右额前的发,轻吻他的额头,然後唇瓣滑过形状优美的鼻梁,含住他的唇,拉扯。
「嗯……」男人仰高了脖子,喉头滑动一下,咕哝几声,被吻着。
颐右张大了手,举高到十六的面前。
五指间拉扯了一张网,那是花。
幼细光线映着烟花的光,因此,线花也一时红一时蓝,转了百种颜色,很是幻变夺目。
那是颐右送他的,烟花。
十六知道他穷尽天地也再找不到如斯好看的东西。
他举起了手,贴上颐右的手,十指互握,中间隔着一朵烟花。他贴在颐右的耳边说,不准忘。
不准忘。即使忘了一切,永生永世都不准忘了今晚。
忘了曾送过孟六十六,一朵不会死的烟花。
他不准。
***
「嘭────」
春魉是被吵醒的。
以为又一朵烟花爆开。
他刚抬头,便看到眼前一片蓝。那是十六的内裤。
十六抬脚踹开了他房门,一只脚抬得高高,连小裤裤都露出来了。
春魉将脸埋回枕头,扯高被子──他从小至大都看到麻木了。
昨晚那群人类一直在吵吵吵,不知在爆什麽,扰得本大爷没得好眠……
「阿珂,将这袭挂上去,不、更左一点、再左,没错,现在右点……」
十六彷佛见不到房中有人,挠起双手就吩咐阿珂挂上窗帘子。
他坐在床沿,为了让自己坐更舒适一点,屁股便向内挤挤挤,一屁股坐上男人的背,直接把男人当椅子坐了。
蓦地,一只手臂从被窝伸出,环过十六的腰。
热气洒上耳际,春魉贴住他的脸蛋说话,「十六、小十六,我的心肝脾肺都快被你压爆了……」
妖人好胆再坐上来,他肯定就一把推下地,再补两脚。
阿珂看春爷终於受不了自家主子的折腾而起来,也就转过身,福福身子,「春爷早。」
「乖。」真乖,阿珂也长得讨喜,改天来找她玩玩。
「昨晚那群人类不知在爆什麽火药,孟六,你是要不要滚出去让我睡饱再来闲聊?」
「那好,我这袭窗帘子你也不用要。」他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就是知道阴间人不喜光,他才为这只臭鸟张罗帘布挂的。他看这只臭鸟昨晚肯定又与某妖某兽欢快,才一脸要死不活的困样。
被子滑下赤裸的背,春魉瞧一眼窗挂,将下巴抵在十六的肩上低叹口气,「你真打算在这儿住下?」
十六伸直手,观赏长甲,春魉直挺的鼻子正厮磨他的耳际。「要我真不回阴间又如何?」
他是半人子,流着的血是红的,也有心脏亦会死亡,不过就比凡人活得久。
他要住在人间谁又奈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