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想受皮肉痛,虽然娘亲都打在衣服可以掩盖的地方,可是她白白嫩嫩的皮肤轻轻一碰都有瘀伤了,长大了不漂亮。明知道反驳会招来更多痛苦,她还是说,「为什麽不可以?我要嫁给左左,我长大了便嫁他!待我长大了便嫁……」
孟十娘的双眸现出怨恨来,小十六甚至不知道她的怨恨从何而来。
只见那美丽女人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木梳,蹲下来,不停拍打着她,「娘亲何时准你反驳了!我是你的娘亲、是我生你育你!你竟然反驳我、你竟然……」
她可以清楚感到梳子在皮肤上划下六七道伤痕,她咬到唇出了血也不叫出声来。
即使这女人是她的娘亲,也的确生她育她,但她并不想输。
她痛得倒抽一口气,抡着小拳头大喊,「左左说要娶我,我要嫁他!」
这些话就是对着左左那傻蛋她也未曾说出口,如今拚着一口气,也是知道娘听了会很恼,她说得快意。孟十娘越是打嘛,她越是拚着痛来叫「我要嫁他!我要嫁他!我要嫁他……」
娘亲恨着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什麽生母会如此恨着自己,即使这女人从不宣之於口,她也不想去知道。
总是责骂和暴打,这女人歇斯底里,只要说错半句话便抽起来打、跟其他人待久一点便破口大骂、也从来不准她深交其他人。
她很恐怖、她疯了,彷佛只是为了打她骂她而存在。
日夜被迫待在这女人身旁,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她不想当个被漂亮打扮,每天用上几时辰去妆点的娃娃,专属这女人玩弄的布娃娃。
「你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坏了!你大叫!我不是不准你大声说话吗!?我不准你!我不准你!」
孟十娘不知何时开始已泪流满脸。
她很辛苦,彷佛被巨大怪兽追赶般每天颤颤惊惊地养着这孩子,将她装扮成女孩。
如今,这孩子竟然在大声说话!一点都不像女孩子了!一点都不像了,被人听到怎办?会被揭发的……一定会……
她怎麽能嫁?他怎麽能嫁!?这一定是天大的笑话,这孩子是男儿身啊他如何能嫁!?这一定会被揭发,在某处一直有人在监视她!被揭发了的话,她便会死了,他两母子一定会被处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要魂飞魄散!「把话收回去!答应我以後都不要再说了!答应娘亲,永远都不要再跟那孩子往来了!你说啊、你快……」
「……为什麽?」
料想不到这孩子被刮得满身伤痕,连躲避都没力了还会户驳。
女人只懂看着那小小手臂间露出的双眸,彷似燃着的眸子。
那对眼睛不应该属於一个孩子所有,只因里头的怨恨与坚定超乎所想。
「为什麽我不能嫁?为什麽左左不能娶?」小十六蜷缩在墙角中,在女人的阴影下说出一句,「因为我不是女生吗?」
孟十娘没再叫嚣,脸如死灰地瞪着她,像见着了凶猛怪鬼。不、比见着穷凶极恶的鬼怪还可怕。
她不知该说些什麽。一巴就刮过去,小十六的额头撞到了墙,泊泊地流下血来……
血很暖,滴在嘴唇上。
然後不知什麽打到鼻子,鼻管也流下血……
她的血是红的。红的。
跟春魉一般,可是春魉是混合了乌鸦所以有红血。她呢?她呢?
……是混了人类的种吗?
春魉说她不是女生。他不是女生。
可是她想嫁给左左呀。他很害怕、很害怕。
他性别混乱。
***
一只大掌覆上他的脸,唤回他飘得很远的思绪。
十六正跪在男人的面前,即使如此,态度却毫不卑微。
他不过是走得累了所以跪坐着,仰高脸的姿势也方便男人验收货品。
旗袍还是那一套,没有开胸更没有低胸,不怕给男人看蚀了他也不需要那些低级技俩,就是这张脸蛋、这副身段已经够迷得男人昏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