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骜见他战战兢兢,心中虽有些疑问,但却没有追究,只是冲他勾了勾手指:「替朕更衣。」
皇上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要起床了,慕白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小跑过去。
更衣之事本有专门的御衣负责,但皇上没有传召她们,天子之衣跟寻常人的衣服又完全不一样,慕白急得满头大汗,替皇上披上了龙袍,却不知道腰带该怎么系。景骜也没有为难他,自己系上了腰带。
景骜走到了御梳台前,坐在矮榻上,一头黑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慕白见他也无传召梳头太监,只好上前揽下这手艺活,战战兢兢的拿起了梳子。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皇上的头比起老虎屁股来更是摸不得。
「你梳头的手艺倒是不错。」景骜从铜镜里望着站在身后的慕白,满意的感受着慕白温柔的动作。
慕白一只手轻按住发端,一只手用梳子轻轻的从发根梳到发尾,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下手重了拉扯到皇上的头发。好在皇上从来都是娇生惯养,发质也保养得很好,发丝柔顺而滑腻。
「你有帮人梳过头吗?」景骜似乎闲来无事,跟他话家常。
「没有,不过自小臣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的。」
慕白替景骜束好头发,戴上行冠。
束发完毕的景骜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慕白强烈的感受到了帝王之气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人身上。就好像一个名角花旦,化好妆的那一刻,无论上没上台,他就已经成为了戏中的那个人。
「邪魔之事你还记得多少?」景骜弹了弹衣摆,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慕白跪在景骜的脚下,他不太能肯定皇上心中的意思,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臣一点也不记得了。」
「嗯。」景骜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君心不可测,慕白也不知道他那声「嗯」是好还是不好。
眼见着皇帝走出房门,慕白偷偷地望了一眼书桌上的书信,想找机会把自己的书信拿走。景骜脚已经踏出门口了,见慕白还在磨蹭,回头看他一眼,慕白就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皇上身后。
慕白的家书就这样留在了皇帝的寝宫里。
※※※
养心殿里,皇上坐在软榻上,国师站在一旁,向皇上禀告皇宫遭邪魔入侵的各项善后事宜。
除了修缮降神台,还要加强在宫中的驱邪法事,以免有邪魔残留在宫中。
国师向皇上奏完各类要紧之事后,最后顺带提到谢碧渊。
「谢碧渊的还魂之术已经顺利完成,目前人也已经恢复意识,请问皇上对其做何处理?」
一听到谢碧渊,慕白的心也提起来了。因这几天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缘故,他也不知道谢碧渊的情况。悄悄问宫里的太监,但大家一听到谢碧渊这三个字就噤若寒蝉,更没有人会告诉他任何消息。
「人已经醒了吗?」景骜手里拿着颗剥好的葡萄,递到搂在自己怀里的慕白嘴边。
「是。」
「景康何在?」
「康王爷这几日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谢公子身边。」
「是吗?」景骜舔了一下从慕白嘴角溢出的汁液,突然微笑:「传我口谕,谢碧渊与康王爷三年前私奔一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二人施行回避之刑,即使近在眼前,也不可相见。」
所谓回避之刑,就是被处罚的二人在任何场合都必须回避对方。
回避又分很多种,有场合回避,有一个人在的场合,另一个人不得出现;有书信回避,二人不可私通任何书信;有言语回避,二人终生不可进行任何交谈;还有眼神回避,二人即使面对面也不得进行眼神交流,这就是即使近在眼前,也不可相见。
如有违背,私会者砍脚,通信者砍手,交谈者割舌,对视者剜眼,下场十分残酷。
「是。」国师领旨退下。
※※※
紫金道观内一处法场,景康寸步不离的守在还魂台前三天三夜,目不转睛的盯着还魂台上的人儿,终于看到对方悠悠转醒。
「碧渊,你终于醒了!」景康喜极而泣的扑过去。
谢碧渊将醒未醒,只是眼皮动了动,稍稍睁开了一点。
「康王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景康扭过头去,看见国师走了进来,立刻兴奋的向他报告:「国师,国师,碧渊醒了!」
国师走进来,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