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半醉,人初睡。季泽同拾起他的外套,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人的脸,抬脚跨过那一地的瓷杯碎片,出了门。
十一月的寒风凛冽,在冰冷的夜里吹得人皮肤生疼。季泽同裹上外套,在夜风里点燃了一支烟。天色已经透黑,正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无星无月无温柔。
牡丹城一片沉寂,只有手中的香烟燃烧起点点火光,忽明忽暗。城市覆盖着华丽的锦被,季泽同迈开步子往外走,身体轻飘飘如同踩在棉花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
从任啸怀身边跑开已经有三天了,头两天他在酒吧里买醉,和人干架,干到一半又想起那个人的脸,那张老实的,学术的,略带无奈与疲惫的脸。他会怎么想呢?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他们有什么错,没有人招惹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坏,这么……
季泽同默默走进一家新的酒吧,夜猫子们还在尽情狂欢,舞台的灯光异常炫目,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他要了一杯“tomorrow”,老板把一份绝对伏特加,一份朗姆酒,一份龙舌兰酒,一份白兰地,一份金酒,一份威士忌,一份二锅头混合均匀。
递过来的酒水呈现奇幻瑰丽的紫色,老板笑着跟他说,这杯酒一口干掉,你就会看到明天。
第130章酒吧
吧台离舞池很远,震耳欲聋的乐声已经听不分明。
酒劲儿确实狠,季泽同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失去了知觉。他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会从吧台的凳子上倒下去。
老板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苦笑。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饱含深情与文艺气息地介绍了他的酒,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就那样仰着头一口闷。
真是不要命。不过不要命的他见得多了,来买醉的人,哪个心里没装着几公斤心事?喜欢亲自调酒的老板在这里开了十多年的酒吧,听过的心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首尾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写成书足够秒杀《人间喜剧》。
面前的这个男人至少很安静。看那小眼神,多半是感情受了挫。
他穿着名贵,相貌清丽,好像没见过他在这一片出现啊?不过也难怪,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大少爷,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小酒吧?刚刚估计是喝醉了,才会胡乱闯进来。他身后也没有跟着人,这样的美人留在这里很危险,老板琢磨着要不要把他送回家,于是走过去翻过他的身体,想去摸他的手机,给他的朋友拨号求助。
一抹红绿的灯光扫过,季泽同面容苍白如同华丽的吸血鬼。他醉了,刚刚那杯酒来得有点狠,他毫无预兆地醉了。大概是刚刚看了顾家臣安然入睡的面容,觉得打击太大,所以受伤的心想要暂时把自己封闭起来,于是乎酒不醉人人自醉。
终归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只是露了个脸,就已经有好事者朝他投来惊艳的目光,然后开始议论纷纷。
西南自古多佳丽,季泽同也不是云三那种倾国倾城的妖人。然而他纤细,精巧,白璧无瑕。多年的戏曲的浸润,让他的身上附着了一种难言的气质,极优雅,极动人,常常只需一眼,可使山河色变。
酒吧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样样都有。季泽同属于R市最上层那一格的人,名声大,然而只在他的世界,即所谓的上流社会,高级会所,或者高级酒店。这里是一个普通的小酒吧,你把我朝太子爷扔下来,也有的是人不认识。而地头蛇是哪里都有的,季泽同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长得挺漂亮的男孩。
人长帅了也麻烦。红颜祸水不是白说的,太漂亮会激起人强烈的欲望,而欲所归处即是争斗与发泄。酒吧老板还没来得及找到他的电话,已经有人因为这个人拍案而起了。
“说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妈的,一个男人也和我抢!你他妈火找不到地方发啊?玲姐手下都是女人,给你随便搞,那小子是大爷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是天王老子?还讲不讲规矩,先来后到!那小子我先看上的,就是把这屋拆了,也不能让给你!”
“行啦行啦,吵什么吵,都是混了十几年的人,也不嫌丢脸!我看啊,那小子咱们姐妹要了比较好,别白生生给你们这群糙老爷们糟蹋了!你们说是不是姐妹们?”
“是啊……”
老板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心说你这小子运气也真差,怎么就偏偏碰上几个地头上的老混混?
那刘老大是出了名的好色,男人女人一把抓,前不久还在隔壁省强奸了几个幼女,没被逮住。他旁边那哥们刀疤,刚出来混就被自家老大推出去顶包,在牢里呆了七八年才出来,现在辈分高气焰嚣张,最喜欢的就是抢风头。出手狠毒老辣,伺候不好的妓女直接被他掐死的都有。
还有旁边的玲姐,老鸨子,三十多岁,长得如花似玉。手段阴狠,十个男人也不及她万一。手下的姑娘们个个能耐,最红的粉妹,长相一般,床上功夫了得,没有男人能受得住她。而且性子刁钻,惹急了高潮的时候也能一刀扎在你喉咙上,再玩个奸尸,她偏偏又是个真正的尤物。
这么一群活鬼夜叉,今天也是凑巧才来这儿喝一杯。玲姐带着粉妹,平日里就最喜欢勾搭清秀水灵的小男生;刘老大看上了就一定要搞到手,搞完就当破鞋扔掉,或者就卖给玲姐好生调教;刀疤是那种没能搞到你真遗憾,干脆老子送你一刀子上西天,免得别人骑在你身上爽的人。
看见他们的目光频频朝这边招呼,老板急的一脸汗。只能冲他们摆出无公害的笑容,一边翻找季泽同的电话。
好不容易在他里头那件白色西装的内袋里摸到一个熟悉的长方形硬块,已经有两个女人走过来一左一右把他夹住。
“燕老板,别这么着急呀,还怕有人吃了他不成?”一个女人勾住燕然山的脖子道。
燕然山只能赔笑。手指不由得抓紧了季泽同的衣襟。
“这小子长得真是漂亮……”另一个女人已经凑了上去,指尖轻轻划过季泽同的脖子,渐渐往上停在了他的下巴尖上。
“这小子我们姐妹是要定了。不然这样,等我们把他调教好了,再送去给几位老板乐呵乐呵?”
“要你调教!老子就喜欢处儿!搞过的破鞋不要!”
“你娘的,你才是破鞋。”粉妹娇滴滴地嚷,然而眼神怨毒如蛇。冰火两重天,把刘老大心里的火又煽高几寸。心说今天怎么搞?粉妹他也想要,这小子嘛他也想要。
“嗯……”季泽同突然像被抚弄的猫儿那样叫了一声,大概是刚刚那个女人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现在终于感觉到那种触碰,反应过来了。
这一声缠绵婉转,然而凄切,叫的一桌人欲火攻心。刘老大忍不住先一步冲上去,想从燕然山手上把人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