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啸徐一面抱着他,一面把嘴贴在他的耳边问:“怎么了?怎么发烧了……”
顾家臣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是任啸徐在他耳边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只是就那样喃喃地说着话:
“好冷……”
任啸徐拿过被单来把顾家臣盖得严严实实,又对一旁的看护说:“再去拿一床被单来。”
谈话间,医生已经拿着针药进来了。任啸徐帮着他挽起顾家臣的衣袖来,医生在他的肩膀上扎了一针,然后拿棉花按住,抽出针头来。任啸徐抱着顾家臣的肩膀,一只手指帮他按住针孔上的棉花。
医生打完针,就说:“任先生,顾先生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是高烧,所以才需要打针,可能会不舒服……”
任啸徐听他说完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出去。
顾家臣打了针,稍微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好像更不清醒了一样,呼吸也急促了,牙齿一边发噤,一边说胡话:
“蜻蜓……红蜻蜓……”
任啸徐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就问韩秘书他去他堂兄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韩秘书把具体的情况说了。又说他们兄弟俩关在卧室里,好像吵了一架。顾先生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脸色也不好,情绪也极低落。他堂兄家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外面又很热。顾先生出来的时候没有马上进车里,说他想走一走。走了一会儿就上车了,车上的温度也比外面低。大概就是这样一冷一热又一冷,就发烧了。
季泽同一直在旁边听者,韩秘书说完,他便插嘴道:
“我说啸徐,你也真是。是他哥哥又怎么样?你直接收拾了就完了,非要叫他去处理——他那的个性你还不知道?我看这不是冷的,是被气的……”
任啸徐冷冷道:“我要是直接收拾了,他又怪我不近人情。”
季泽同听了就说:“算了,这也算他活该……又心疼家里人,又恨自己被他们利用,男子汉大丈夫没个决断力。活该他被气成这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要是真能把这些事儿都解决了,也算他出息。”
“呵呵,算了吧。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一辈子都是。你啊,活该捡了这个烂摊子。你一辈子替他收拾去吧!他……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呀?他嘴里念叨什么呐?”
任啸徐听季泽同问了,他其实也不知道,就重复了顾家臣一直念叨的那个词儿:
“红蜻蜓。”
“那是什么玩意儿?”
“鬼知道!”
任啸徐说完这句话,脑子里电光一闪似的,突然就想起来了。
顾家臣丢了自行车那会儿,他们俩的话题常常是围绕着“自行车”来的。顾家臣一开始还很难过地跟他说,自己本来省吃俭用地买了那辆车,是为了载诗华玩儿的。后来说着说着,就开始扯到会不会骑车这个问题。
顾家臣问他:“你说你整天专车接送,你会骑自行车么?”
任啸徐道:“会啊,我当然会。”
顾家臣不相信:“你骗人。你骑那个干什么?”
“那也是一种运动嘛!我有段时间常常和人比赛的,就在我们宅子后面那片山里。”
顾家臣听了,才知道他说的是山地自行车这一种专业性的运动。顿时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领域,有点自觉没趣,想了想,就问:
“那你技术应该挺不错,你能载人么?”
任啸徐不屑地哼了一声,叫人推了一辆车过来,他跨上去,就叫顾家臣坐后座上去。
顾家臣半信半疑地坐了,任啸徐一蹬脚就把车骑起来。一开始还慢慢地跟篮球场那儿绕圈儿,渐渐的就加快了速度,最后骑到一个大斜坡上,也没按刹车,直接就冲下去了。把顾家臣吓得大叫。
尤其那时候是晚饭时间,斜坡下面有学生走动,任啸徐就那样冲下去,顾家臣好几次都觉得他一定会撞到人了。可是他总能很巧妙地避过去。到最后顾家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两腿都有点发软,嘴唇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好一阵子话都说不清楚。
任啸徐一边儿把车撂到一旁的车棚里,一边就笑他:“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下个坡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顾家臣好久才平复过来,说:
“我哥哥也常常这样……他教我骑车的时候,就跟我说,你要先不怕坐车,才能骑好车。然后就带着我去冲下坡,故意吓唬我……还给我出了好多题。”
任啸徐好有兴趣地问:“出题?什么题?”
顾家臣道:“就是……那时候夏天,红蜻蜓都出来了。我哥就骑着车带我去追蜻蜓,抓到一只就算我过了一关,然后放了又继续抓……要过九九八十一关……”
任啸徐笑道:“九九八十一关……你哥带你西天取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