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士知没了效果,便停下来道:「这位道士好生厉害,小士下了那么重的药,你却丝毫不受影响。唉,本想再看一遍好戏,却看不成。张员外痛得上吊、王小二痛得晕死过去、赵师爷痛得以手击树,一个比一个精彩,啧啧啧,真可惜,你们看不到当时的场景。」李相士回忆起他所杀害的人临死前的惨状,竟是一脸的喜悦。
晏九重提起微湿袖口道:「贫道只是吐出来了而已,并未喝下,还是李相士控制人心的伎俩更胜一筹。但就目前看,李相士空手独斗未必能胜得了我。」
「这倒未必,只要吃下这最后一颗心,一切都将反过来了。」说着,李相士一脸狰狞地接近趴在地上的柳小全。
柳少清已经晕得不成样,却拧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道:「我这下人不是人,乃是一只狗妖,他的八字是骗你的,你吃了他也没用。」
言毕,柳少清看了柳小全一眼,柳小全心领神会地变成小狗缩在昏过去的石虎脚边,畏畏缩缩地抱住石虎的大腿。
李相士气得脸都绿了,抽出腰间软剑就向柳少清刺去。
晏九重身形一闪,挑开李相士的剑,拿起手上搭着的拂尘,护住身后的柳少清与李相士在屋中空地周旋。
几招下来,李相士便落了下风,软软的拂尘,看似没有杀伤力,在晏九重的手中却灵活有力。拂尘缠住软剑,软剑的刀锋竟割不断它,李相士试了几次也无果,只好抽回剑另寻他法。
晏九重轻松对敌,却不敢放松精神,他身后有三人要保护,李相士又不愿意出屋,他怕只要他一娜开分毫,李相士便会伤害他们。
这一弱点很快就被李相士发现,他提起嘴角,招招逼向晏九重保护之人,晏九重一一挡下。
几番较量之后,道士开始有些体力不支。而就在这个时候,柳少清饮下的草药茶终于起了作用,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身体向道士无法估计到的方向倒去。李相士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柳少清,柳少清的意识已经很模糊,当他看到来剑时,就连惊恐之态都无力露出。
突然,一个身影转了几圈飞了过来,晏九重接住柳少清把他护在怀里,他还来不及背过身子,李相士的剑已经迎面而来。晏九重只好手一偏,让柳少清身子一低躲过来剑,可他自己生生用肉体挡下这一剑,湿暖的液体滴在肌肤上,柳少清嗅到一股血腥味,来不及骂晏九重一句「笨蛋」,便也陷入无限黑暗之中。
李相士狠狠地抽回剑,晏九重的胸口血流如注。他本有机会拿下李相士的,可是柳少清势必也会受上一剑,现在的柳少清只是肉体凡胎,晏九重担心有什么差池,便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晏九重虽然吐出茶水,但口中还是沾了些。正如李相士所说,那药下得极重,晏九重也非一点事儿都没有。他用意志力强压制住的那些药性,却因被刺中要害而无法控制,开始在他的身体里肆虐。他看向昏过去的两人,还有瑟瑟发抖的小狗,心道难道真要葬身此处了不成?
李相士猖狂大笑,提着剑步步逼近,就在他抬剑的刹那,一道绿光从柳少清身体中飞出,在晏九重跟前渐渐聚集成人形。
面瘫的晏九重难得大吃一惊,张口结舌:「是、是你!」
那人弹开软剑,手指一动,便把李相士弹到墙角,他回头笑道:「多年不见,小道士倒成了小结巴了?」
那人不是被贬下凡的杨柳仙,又会是谁?
嚣张的笑声、嚣张的姿态、嚣张的绿衣……唉,这人真是死性不改啊!
李相士一手扶墙,身形摇晃地缓缓站起,吐掉嘴里的血痰怒视杨柳仙。
杨柳仙轻摇右手,下一刻,几片柳叶出现在手中,他并拢手指,手一反转,柳叶如同飞刀一般一起向李相士飞去,正扎在李相士几个大穴上。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李相士捂住胸口跌回地面,血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没一会儿,胸口已被血浸湿。
杨柳仙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站在丧失抵抗力的李相士面前,调笑道:「没用的家伙,再给你吃上一百颗心,碰上了我也得死!」
李相士自知在劫难逃,紧贴着墙角哆哆嗦嗦道:「求大仙饶命!我听闻神仙慈悲为怀,不乱杀生。」
「神仙是不乱杀生,但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吧?替天行道!」杨柳仙伸出食指,戳了戳李相士的心窝道:「刚才你刺他一剑,现在我还你一剑可好?」
李相士吓得直摇头,「我……我没刺中他的心!」
「你刺偏了一点点是你学艺不精,与我何干,并且……」杨柳仙笑意全收,冷漠无情道,「小仙学艺也不精,做不到什么慈悲为怀,要不也不会落得被贬下凡。我为人睚眦必报,你伤我一分,我还你三分,况且你伤了谁不好,偏生伤了最不能伤的那个!」
说话间,杨柳仙指上用力,李相士紧紧抓住衣襟,表情痛苦不堪,面上肌肉也开始一阵阵的抽搐。
旋即,杨柳仙松了手劲,回过头去又换上笑脸,对着嘴唇发白的晏九重道:「媳妇儿,你说我说得在理么?他伤你一人,又挖了九十九人的心,我只用柳叶刺他心窝一下,这样已经很仁慈了吧。」
晏九重已及时地封住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血淌得不似刚才那般吓人,他面无表情地微微含颔。
杨柳仙不再迟疑,幻出柳叶狠、准、快的插在李相士心窝上。
只见李相士瞬间白了头、白了眉,皮肤也松弛皱了起来,原本看起来只有而立之年的李相士这会儿说他是个糟老头都不为过。他的外貌不停衰老下去,直到呼吸停止。
终于解决了凶手,杨柳仙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向晏九重走去。「唉,小道士,你好生没用,每回都是我救你,每回见你都是如此的……」杨柳仙憋着笑,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他努力克制住笑意,冲晏九重眨了一下左眼道:「衣衫不整。」
「你和柳少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晏九重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看着两张一样的脸道:「当初你为何要救我?为何毫无怨言的被贬下凡?为何生死薄上没你的名字?」
「你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杨柳仙抽走晏九重握着的拂尘,扶他到板凳上坐着,「我还是先替你医治伤口吧。」
杨柳仙轻手轻脚地解开晏九重的道袍,伤口处血虽然止住了,但皮肉仍是外翻,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口中念叨着「怎生伤得如此之重」,使了个法术,手中聚齐一道绿光停在离伤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晏九重一声不吭地盯着杨柳仙,那人额头已经冒出薄汗,脸上的血色也少了些。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杨柳仙才收回手,晏九重低头一看,伤口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