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清。」晏九重平淡的嗓音叫着柳少清的名字,说不出的有味道,「你过来看看。」
柳少清的上半身趴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干嘛?我正找衣服呢。」
晏九重把衣服举到光线亮一些的地方,将胸前和后背两块布料摆在一起,在阳光下比对一番道:「赵师爷背后好像是水渍,不是血渍。」
柳少清放下手中活,走了过来,就着晏九重两只手举起的衣服对比起来。
赵师爷死时穿的是一件蓝衫,如果被血泡过应该发黑,可是晏九重手里的两片衣衫,分明是一个蓝得更深,一个蓝得发黑。
晏九重翻过赵师爷的尸体,指着赤裸后背上小片皱起的皮肤道:「这里应该是长时间敷着水所致。」
「有道理。」柳少清捏着下巴,侧着头思索,突然他两眼放光双手一拍道:「王小二死后,王李氏在尸体边上也会踩到一滩水;而赵师爷背部的衣服沾水,也就是说他是倒在一滩水上。两个凶案现场都有一滩水……看来,这两起案子是出于一人之手!媳妇儿,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柳少清得意的挑着眉,等了半天也听不到晏九重对他的夸奖,他向四周看了一圈,喘气的只剩他一人了。
吓得柳少清大叫一声,低头往外跑,跑出内室来到门口,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却一个不小心撞在人怀里。
那人怕他摔倒,紧紧地拥着他。柳少清以为是赵师爷的鬼魂,卯足劲拼命挣扎,但当他感到抱着自己的是有体温有心跳的人时,柳少清不安的心,在耳旁有力的心跳声的引领下,渐渐平稳下来。
「吓到了?」头上传来晏九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关心的话语。
柳少清不再辩解,窝在他怀里轻点额头,为什么晏九重总是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问题?为什么晏九重总是毫无感情地说出关心之语?明明他那张死人脸让谁看到都要躲得远远的,就只有自己恨不能贴着他不放开。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橘红丸、到后来的按摩肚子、说要对自己以身相许……点点滴滴,每一件小事柳少清都记得清清楚楚。
拂尘顶到肚子不舒服,柳少清也舍不得放手,晏九重的身体不似脸色,很温暖很舒服。
晏九重摸着他的头,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久到柳少清自己也记不得了,他趴在那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怀里,缓缓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晏九重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抱着他的手松了一些,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趴着的人——他睡着了。
下一瞬间,晏九重那常年僵硬的脸微微起了变化,一直抿着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样子诡异极了,但不可否认,那是一个笑容。晏九重放低腰身,动作轻柔地揽着柳少清的腰将他抱起,柳少清小声的哼唧一声,赠了蹭晏九重的下巴,依旧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想来他对晏九重这张人床极为满意。
抱着柳少清回屋,把他放在床上,晏九重帮他盖上被子,掖好肩膀附近的缝隙。
柳少清的脸近在咫尺,闭眼睡觉的他,长长翘翘的睫毛一抖一抖,像是撒娇一般,嘴巴撅起。晏九重的目光扫过那张脸,最后落在红唇之上,他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轻触一下柳少清的。
软软的、暖暖的,仅停留一下,便迅速离开,晏九重挑开素色帐子放下,板着脸离去,隐约可以看到发问那耳垂已变得通红。
门「吱呀」一声关上,柳少清的睫毛抖得更胜之前,就连床都开始震动。透过纱帐不难发现,原来是床上的人捂着嘴笑得很是开心。晏九重的余温还留在唇上,顺着贴在嘴上的手心熨进心里。
柳少清裹紧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睡意全无,心道:媳妇儿,竟是个偷袭人的色道士!
第七章
四方镇出了一件大案,连续两个大活人被人挖心杀害,县令束手无策。紧接着,前段时日死的张员外的尸体也被人刨了出来,并被挖去了心脏。
一时间,四方镇里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年头不仅活人不安全,就连死人也不得安宁。
县令柳少清与手下讨论半日之后,决定在镇上显眼的几处地方张贴公告,让百姓近期要注意安全,并保证尽快捉拿真凶。
贴完全部布告的阿大等人坐在桌边饮水休息,柳少清皱着眉头,一天都没松开。
「凶手杀活人杀得不过瘾,就连死人都不放过了是吧?」柳少清背着手,咬着牙忿忿地说。
阿四道:「大人,也可能不是同一人所为,张员外的尸首和坟墓我们都仔细查过了,连四周都没放过,并无水迹。」
今早起来,柳少清刚跟手下说过昨天晏九重发现的相同点,以及自己的猜测,阿财便哭着来报官,说他家老爷的坟被人掘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是一般的盗墓贼,毕竟张员外家财万贯,陪葬品自然不差。
但到了案发现场,看到张员外腐烂得脸都看不清的尸体胸口空空,柳少清直觉便是挖心杀人狂做的。
阿大他们看见尸体和尸虫直接吐了出来,柳少清掩着鼻子想要上前查探,却被晏九重拉着推到后面。
晏九重背对柳少清而立,「尸虫有毒。」
这点柳少清不可能不知,他道:「既然有毒,我小心点儿便是,你不必替我去。」
晏九重没有回答,取下手腕处搭着的拂尘,持在右手,而左手四指弯曲,只有第二指平伸,指尖朝上,大喝一声「去!」,尸虫从尸体上弹起,复又落在尸体周遭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