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宛如仙境的庭院,周围奇花异草繁盛鲜灵,环环相扣的长廊架在寒气飘飘的池水上,一帘帘轻纱翩然翻飞,如云气般清美飘渺。
长廊上坐了个男子,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得俊秀端正,舒朗的眉目间还见几分老实恳挚,男子盘腿坐得十分挺直,深情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
他怀里的人同样是个男子,虽为男子却出落得倾国倾城,腰如柳条细,肤如凝脂滑,清白寒烟,婉转细水,风情绝代。
男子头一歪轻轻靠在他相公肩上,修长的手臂环住相公脖颈,两人如胶似漆,没有一点缝隙。
「怎麽?嫉妒?眼红?」
嫉妒?嫉妒他容色无双又法力高强的白哥化成女身只为勾引一个脑子里只塞四书五经的傻书生?还为此长期逗留俗尘,招致自己和他都被误认为妖孽,差点给个长得人模人样内心不三不四的秃驴灭掉!
「白姐……」察觉自己失言赶紧咬住唇,小青更气了,「白哥,我拜托你们行行好,青天白日不要这麽你侬我侬。你弟弟我道行浅,没什麽定力,可经不住你们那麽柔情蜜意『相公』、『娘子』呼来唤去的!」
被小青这麽一说,白蛇妖哼一声不以为意,可是那个平日受惯了儒家典籍的许书生就不对了,整个脸都蒸红,无措地看着自家娘子,又看看小青姑……哦不,现在该叫小青公子了,羞得只想挖个洞钻下去。
白蛇怒了,想他找个良人多不容易?怕相公受俗世伦理束缚已久,难以明白两个男子之间的情意,辛苦化做女身,长伴左右,终於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有秃驴仗势所谓的佛道妖道要灭他。总算度过这一波三折,又要千心万苦好说歹说让相公认了自己实为男儿的事实。结果相公羞涩,白日根本不敢与自己亲密,白蛇又不厌其烦日日缠着他缠绵。相公好不容易脸皮厚了点……但,这该死的小青!
结果翌日,白蛇趁相公会周公之际,将小青像拎小鸡一般从房里拎出来,飞出悬浮在乌山之巅的百渺仙地,对他挑着眼睛道:「你呢,要不就去找一片灵气充沛的清净之地修仙问道,要不就去俗世找个好书生,娶了或者嫁了,总之,别在百渺之地妨碍我和相公!」
小青瞠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这这……这是人,不,是蛇说的话吗?
「白哥,你你,我六百年道行都给你了啊,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去俗世?」当初白哥给秃驴打成重伤,秃驴虽然後来终为两人深情所动,但悔之晚矣,纵使一身法力高强,但因为白哥是妖身无法相救,那时可是他小青甘愿失去自己六百年的道行才救得他一命,不然哪有现在的白蛇和傻书生恩爱相守?
现在却……过河拆桥?
白蛇咯咯笑得好不动听,「安心,哥哥我日前替你卜过一卦,你这一行,会红鸾星动的。」
红……红什麽?还有,他怎麽不知道白哥会卜卦?!
白蛇此时却已不容他置喙,连个缓冲都欠奉,咻一下直接将他扔了下去。
高处只闻青蛇哇哇惨叫的回音,青蛇张牙舞爪却止不住自己落势,白蛇在云雾上浅笑如花,好一会儿觉得多日被扰的怨气消解了,才施舍般地袖子一挽,一道光飞下去,在青蛇摔得粉身碎骨之前将他稳稳托住,慢慢降到地上。
青蛇大口喘气,还心有余悸,手软脚软,怨恨地瞪向高空,好,你狠,我恋你五百年,你最终选个死书生也罢了,今日还为他……哼,我哪容你一个人享受这鸳鸯之乐?我这就去找个书生……呸,一定不要书生,死都不要书生,反正回百渺仙地之前定要寻到一个相公,不然,不然……小青摸了摸鼻子,忽然垮下肩,胸中那口恶气也蔫了,不然还能怎麽样?世间何其大,自己的归处却只有那麽一个,难不成还回蛇族去?不要,那些王八蛋只会在白哥喜欢凡人之後道他坏处。
乌山山势高,终年积雪,目极之处都是白花花的细雪,细雪被日光照着反出一片银辉,十分漂亮。可是……对於小青而言……这茫茫的一片无垠雪域,他没有道行,只能靠凡人的一双腿,几时才能下山!
丧家之蛇小青一脸纠结,一步步往前走还不忘骂骂咧咧,他怎麽就摊上这麽条重色轻义的蛇?!实在……实在是……小青蹬蹬脚,猛地化成一条青蛇,刷一下游走了。
月牙村坐落乌山山脚,虽然地方小,但靠那几亩良田和山上流下来的一条溪水,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丰足。
六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几个姑娘们兴致高,干完家里杂七杂八的活儿相约去山上采花,嬉笑打闹间到了上山山路,却惊讶地发现一个奶娃娃。
看到一个奶娃娃本不是什麽希奇的事,纵使奶娃娃面生,但或许是村里哪家人家来了客人,她们还来不及见过,又或许只是旅客路经此处暂做休息,奶娃娃是他们带过来的,可是年纪小闷不住,一个人偷溜出来。
她们惊讶的是这奶娃娃的相貌,虽然还小,两三岁的模样,却实在生得玲珑标致。瞧他一身红红火火的锦衣富贵圆润,雪白雪白的皮肤,乌黑乌黑的大眼,鼻子小小嫩嫩的,整个人圆不隆咚玉团儿似的,万分讨喜。
姑娘们都惊呼道:「这是哪来的孩子,好生漂亮。」
奶娃娃倒不怕生,见姑娘们走到跟前,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两嫩胳膊插起小肥腰,豆腐似的脸上颇为正经的神色,奶声奶气道:「本座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可要好生回答本座。」
姑娘惊叫道:「好可爱!瞧他正经的小脸。」
「哇,我以後生的宝宝也这麽好看便好了。」
「我也想要,小孩儿乖,来给姐姐捏捏。」
奶娃见她们像恶狼般争相朝自己涌来,吓一跳,急忙往後一跳,愤怒地跺脚,「你们区区凡人竟然冒犯本座!」
「啊!」没想到姑娘们非但不受吓,眼中亮光更盛,七手八脚轮番朝他身上摸去,让奶娃有种自己快被淹没的错觉……脸上变换数度,最後还是顾不上窝囊不窝囊的问题,撒腿儿跑了。
别看这奶娃娃圆滚滚的腿也短,跑起来却相当利索,没一会儿就到山腰处,回头没看到那几女子才停下,到底是奶娃娃的体力,这时已经气喘吁吁。
「该死的,气死本座!」恢复了几分体力,奶娃回想方才的事,越发觉得窝囊,脚丫在雪地里狠狠跺着,想他何等身份?在天庭可谓身份尊贵,得天独厚,如今却给几个凡人……几个凡人……奶娃嫩爪子抚着自己胸口,想到方才女子们像章鱼般绵软拂过来的手……奶娃脸上神色古怪,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不想世间凡人竟如此可怜,日夜对着这般绵软的生物……」又心道,这般丢脸的事万不可给天庭同僚知道,不然……他日後如何在天庭立足?
想着心事,奶娃脚下一突,吓一跳,挪开脚丫,一条小青蛇!
小青蛇给奶娃娃那一脚差点踩成两截,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还没回过神呢,踩到他的元凶却啊一声叫,远远跳开,脚丫在地上磨蹭,嘴里叨念着什麽。
小青眼冒金星,晃晃悠悠抬起小身板,有这麽倒楣的吗?好端端赶个路也会赶到人脚下去,这凡人的小鬼也是,吃什麽长的,牛魔王一般的力气,幸好没踩到他七寸处,不然岂不出师未捷身先死?
此时,奶娃已经越过小青走了,小青这才听到他一直叨念什麽,「脏死了,真是晦气。」
小青蛇火冒三丈,摇晃着半条身体发怒道:「晦你老母的,你个臭小鬼,踩到爷爷我,爷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说谁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