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已经都说好了吗?自己的心意他也都明白了不是吗?
「轩辕,我该走了。」
暗暗深吸了口气,若水慢慢抬起头来,白皙清秀的面容上是轩辕早已熟悉的笑容,但那双藏着真实情绪的凤眼中却隐约掠过了忧伤。
那忧伤让轩辕呼吸一窒,想走过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却因为附近还有行走忙碌的宫人而无法动弹。
原本轻轻在空中盘旋的风此刻突然变大,吹得两人长发都散向空中,凌乱地遮到眼前,却恰恰及时地遮掩起一脸的狼狈与失落。
轩辕的双脚似是被钉住了一般,动不了,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只是那颤抖外人看不到,表面上他依然是那冷峻从容的轩辕夜,从头到尾不曾改变分毫。
但那双深刻压抑的双眸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无措,却终究流窜着被若水抓了个正着。
其实他又何尝想让双方陷入如此痛苦尴尬的境地,但是人各有命,有些事终究不能强求,便如感情,便如天命。
「轩辕,恭喜你拿下白弥,我相信西鎏一统南方甚至天下的日子很快便会到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要记得做个好皇帝。」
扬起嘴角,若水笑得眯起了眼睛,从他的表情来看,也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舍。
过了今日,他从此和轩辕夜便是陌路人,此生相见无期,恐怕是对他们彼此最好的结果。
「若水,你还是不信我?」
忆起两人曾在那小小军帐中的对话,轩辕面上浮起一丝薄怒,为什么不信他?明明他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为何若水不能相信他?
在若水眼中,他便如此不值得信任?他曾说过会争取他们的未来,他曾说过他喜欢他,可这些话对若水来说,难道真的毫无意义?
若水确实不曾给他明确的答复,他的骄傲也不会让他强留下执意要走的若水,可若是连理由都不知道,他不甘心!
「信,但正因为信,我更要走。」
微微摇头,若水顺着风向看向天际,明媚的天空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蔚蓝却无法让他的心情轻松丝毫,「轩辕,其实我们本就不应该相遇。」
「为什么?什么叫我们不该相遇?」
「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会伤害彼此。」
「你胡说!从何来的伤害?」轩辕几步走到了若水眼前,冲动得几乎想用力抓紧他的肩膀摇晃。
他到底怎么了?他心底深处藏着的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水在片刻后转过了头,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现在还没有,但未来却一定会有,轩辕,我不想等到那一日再与你分开。」
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轩辕一眼,凤眸中流转着万千思绪,却终是不再表露,转身踏着青石板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清风过耳,扬起他素白的衣衫和墨色长发,胸膛随着每一步坚定的步伐而微微起伏,微泛的疼痛却怎么也无法忽略。
握着蝉翼的手指节都用力得泛了白,他觉得胸口好像失落了什么。
失落在了这迎面而来的风里,失落在了背后那两道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烧穿的目光中。
「殿下,傅老说……」身后传来林祈隐隐兴奋的嗓音,话说了一半却径自停了下来,像是惊讶的抽气声哽在了喉间。
轩辕没有回应,怒意翻腾的目光如两道烈火般落在那抹愈行愈远的白色背影上。
空气中渐渐消散的栀子花香仍如初闻时一般清新诱人,可为什么这个人的态度却如此突然的转变了?
他不禁想起涧竹山泉边那带着狡黠笑意的白衣少年;想起涧竹山上山洞口那被血色夕阳染红却透出无比悠远善意的醉人眼眸;想起镜月城门下那道以一挡百助他杀敌的矫健身影;想起殷慕白府中皎洁月色下知情知心的浅酌对饮;想起莘城一战生死存亡之际那奋不顾身的以身相救;更想起那夜军帐中彻底贴合紧拥的冰凉身躯。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零星的记忆正拼凑出他生命中最舒心快乐的一段时光,而那些全都是同一个人给他的最美好的回忆。
「殿下,君公子难道是要走吗?」
耳边林祈回过神来后焦急地询问着,轩辕周身一震,身子猛得平地拔起,不顾周围还有宫人惊讶地看着他,两个纵身跃到了若水身前,转头一把拦下了他的退路,「我不让你走,除非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更何况,你答应过要弹琴给我听的。」
那夜在殷府中,若水曾笑着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那自信狡黠的笑容是他想真心守护一辈子的东西。
若水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轩辕,这天下可弹琴给你听的人便如过江之鲫,我不过是那其中之一罢了,听与不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可这一瓢,你并不应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