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让我出国,给我攒钱,没日没夜补课,其实补课费少得可怜。她一直胃病,就乱吃药,也不去查身体,每年单位组织体检她都不去。」
「我觉得是我的错。从前我都只自私地活着,就想着自己那点破事,其实都算什么呢?跟我妈妈比,都算什么啊。」
安湛心脏一阵皱缩。
他哑着声儿:「是不是觉得跟我这个男人搞在一起更对不起你妈,特别作孽,老天在惩罚你?」
青年仍是仰望天空,眼神很澄净,语气也平静下来:「是。是。特别……」他稍稍低头,突然露出极微的一个笑容,「觉得很不值。」
「不过,安湛。」他看向男人,「我一个人生活了六年,我拼命工作,我把自己埋起来。现在我对自己的惩罚该结束了。我妈妈在天上肯定不希望我这么活下去。既然我确定是喜欢你的,想跟你在一起的,我希望不要错过。」
安湛看着他耀眼的脸,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小灵,小灵已经的的确确成长为一个和他同样成熟的男人,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更豁达包容的男人。
「还是叫谢灵运吧。小灵。」他突地说了句。
顾灵运点点头。
「好啊!不过身份证不去改了。」
两个人一同出了临中,安湛开着车,却有些沉默,隐隐地,他感觉那个时间段里,零零年的一月,应该发生过什么。
但他不敢贸然地问,走到这一步,是老天帮忙,他已经太幸运,决不能再做错半点。
小谢的母亲安放在临江城郊的一块墓地,还是小谢前年买下的。
「我爸以前都来,不过弟弟还小,也很忙。」他一边清扫墓碑,放上白菊,一边低声跟男人说。
「他再婚了?」
「嗯,是个不错的对象,对他很好,我有个小弟呢。你猜叫什么,叫谢灵石。」小谢噗哧发笑,「我们方言就是夏令时。唉,一个夏令营,一个夏令时,你看我老爹。」
清扫完,小谢深深鞠躬,又喃喃地跟他妈妈说着些什么,是临江方言,虽然是吴语,但说得很快,安湛并不能听明白。
他只是在心里充满了怜惜。
零零年,才二十岁啊,丧母,父亲再娶生子,他是没有根啊。如果、如果……
「喂,跟我妈说两句。」
安湛立刻走过去,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头。
小谢见他磕头倒是一怔,这礼行得倒是重。
「妈,我会对小灵好,好一辈子,你放心,虽然不能生养,我不会让他一个人。」
青年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俗。」
男人笑,不都是俗人么。一世人,谁又能免俗。
他们从墓地出来,已是中午,小谢带了安湛绕绕弯弯去了一家茶餐厅,并不怎么起眼,甚至装潢都已老旧。
「我上高中的时候,一直想来这里。」
安湛一瞧,估计十年前这个地方算是小城里很时尚的处所了吧。
其实他家这个臭小子骨子里就散发着一股小资的味道。
他们进去,人倒不少,有点昏暗,很难得没人抽烟,选了个边角的地方,点了两份简餐,一壶茶。
小谢去拿了本杂志随便翻着,午间的阳光从薄纱窗帘里映进来,倒也很是悠游自在。安湛没心思看那些杂志,一边吃薯条一边盯着小谢看。
「我脸上又没花。」
安湛只是笑。
小谢没办法放下书,低声问他:「你圈子里那些人怎么处的呢?我认识的真是不多。」
「不认识的好。」对那个圈子,安湛实在是又厌憎又无奈。
「不过我租的地方楼下是个碟片店,老板就是一个,不过很不像。」
「是就是,哪有像不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