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湛这才醒过神,装作看家具摆设,往四处逡看。
「专业人士,提点意见。」
安湛没说话,脱了鞋进去,很舒服,很精致。
用的色系和当下流行的不一样,门、地板、贴脚都是本色,木料很好,做工很细,橱门是米白色百叶式,特别别致。窗帘也不花哨,厚的用米白粗绒,配着一层细白纱帘。
他再进去,床竟是铁床,沙发是布艺的,小书房里从上到下打了书柜,地上铺了毯子,有靠垫。
装修得这么尽心,每盏灯、每幅画,甚至每块瓷砖都是精心挑选。他知道,这房子是小灵的家。也是他曾经向他描述过的家。
他们躺在山西路老房子的窄床上,说以后换什么样的房子,布置一间书房,客厅里要留一面空墙,买幻灯机放电影。
六年后,他还是这么装扮他的家。他还留着当初的钥匙。
安湛眼睛有些酸,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
他猛地回头抱住跟在自己身后、等着他的赞赏的,面带小小得意的青年。
很用力抱住他。
青年有些诧异,失笑:「这么大反应啊,可比不上你那里。」
男人闷声说:「床很大,你在生病,我照顾你,我要住这儿。」
说到后面竟有些撒娇的意味,这从老安嘴里说出来,顾灵运还真不太适应,可心里却无来由地发软。
「你那大房子不住了?」
「不住了,我要住这儿!」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顾灵运没说话,却含着笑,推开他坐到床上:「我要睡觉了。」
啊?
安湛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殷勤万分马上给他铺床,还把窗帘拉上,打开一扇窗子:「装修得真太好了,一点儿味道也没有。有没拍照上网晒一晒啊!」
「有空呢!」
病人靠在窗台边的大靠垫上,看着男人一阵乱忙,开衣橱拿被子,又四处找被单被套,偏还不问他,以为是自己家啊?
但是,他心情很好。
一个人的家,现在多了一个人。
忙完一大圈,安湛发现病人竟然睡着了,忙把他抱上床,虽然瘦,却还是有些份量。替他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那张脸,眼睛鼻子嘴巴。
又悄悄到外间鞋柜上拿了那串钥匙,抽出那根最老旧的,再从自己钥匙包里解下同样的一根来。
长长吁出一口气。
人真的会变,安湛默默坐在床边,回想过往。与谢灵运的点点滴滴。一开始,自己的无畏大胆直接,之后的隐忧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变得麻木。
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勇敢的那个,他可以光明磊落,在某一刻他能够豁出去,坦然面对一切。其实不是。
反而是眼前的家伙,也许,一个直人,一个可以正常结婚生子的人,被他一个gay掰弯,明明已经离开却还回来,这份胆魄才更不容易吧。
安湛觉得无比的幸福,却又惭愧。
这么坐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新家里厨具还不齐全,他也不想逞能,还是出去吃吧。就叫醒了病人。
温度好像退了,顾灵运坐起的时候揉着眼睛,嘟着嘴,特别好玩,惹得一边的男人浑身发热,凑过去在腮帮上啄了下,还发响。
他们去了家算是干净的饭馆,吃得也清淡。
顾灵运觉得对面的男人有些沉默,心里突地一阵发虚,就将筷子搁桌上,直直看着他。
正给他夹菜的安湛惊觉病人隐忍不发的怨气,暗笑自己越是关切就越是失常,他忙拍拍青年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好了好了,我在想我爸妈。」
「夏老师怎么啦?」难道是生病了,他对这个再敏感不过。
「不是他们。」安湛抬头看他,「我出柜了。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