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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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颤巍巍拿着尿样到检验室。然后等着。急诊室里还有两个患者,都是好些人陪着来的,一个腹泻,一个发烧。
他孤零零坐着,更难受。
不过却是情绪上的,刚刚尿出来,疼痛似乎缓解了不少。
一会儿尿检出来,他拿着结果给医生看。女医生看着指标,抬了下镜框:「别担心了,不是大事儿,估计是结石,膀眺结石、尿道结石判断不出来,要B超(超声波)检
查才行。」
「结石……」
小谢浑身一松,几乎瘫在椅子上。没有生命危险,是结石……
「会不会再这么痛?而且尿血……」
「说不准,你去查查看吧,要多喝水,你是学生吧,大学里水质不行,好几例了。你尿液的血是尿道破损吧?」
也问不出什么,小谢出了医院,疼痛暂时没了,可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透湿。
他回到宾馆,身上只剩下二十几块,本来想立刻退房,买张最便宜的慢车票回上海,谁知刚睡了会儿,又开始痛起来,心里有了底,不胡思乱想,但实在是痛极。
熬了会儿,似乎又好些,可回去估计是办不到了。他翻出钱包,倒是有张银行卡。却是安湛给的附卡。
都用惯了……
他眼望着天花板,虽然痛,却想笑。
正如数年后,顾灵运对着林颜颜描述那段过程,他几乎是笑着说完这段的。
妈妈生病,还是坚持让他回去考试,结果急病,就放弃了考研。
虽然轻描淡写,林颜颜却很久没说话。
眼前的男子,由多年前飞扬的少年渐变而来,大抵也是经过了许多波折历练吧?
她抬头:「你妈妈呢?」
「她是胃癌晚期,已经过世了。零零年五月。」最后在病床上还熬了一百二十天。
林颜颜失语,并没料到是这样重大的疾病。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年前过世的祖父,即使因为地域关系见面不多,可是那场丧事还是让她添了很多悲哀和感慨。
没想到谢灵运二十岁不到就丧母了。
「你女朋友呢?」
顾灵运垂下双睫:「都过去了。」又抬起眼,笑得很明亮,「你别那么同情地注视我,都过去这么些年,真的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两个人谈了好几个小时才分开。顾灵运走在步行街,准备到河南中路乘二号线
地铁回住所,天突然飘起雨,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雪花。
他仰头望天,也是冬天呢。
零零年的一月,全国研究生考试结束的当晚,南京大雪飘飞。鹅毛大雪。他住到了D大陆大胖那儿,那家伙陪小女友一起考研。
当时结石大概都排出来了,他跟正常人也没两样,却瘦了些。也去医院做了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肾脏、膀胧都没结石。这几乎成了悬案,在之后的十年,他都从来没发作过,也并没有服用任何药物,或对生活方式有任何改变比如多饮水。
那场突如其来的疼痛,痛人骨髓,仿如一梦。
他动用了安湛的卡,哗哗哗地刷。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也不可查。
然后,在联系上陆大胖之后,那张卡和安湛住处的钥匙便一直没再动过。
在D大的宿舍,臭哄哄,冷得跟地窖一样,陆大胖显然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但是没多问,他看着他们去一场场考试,自己一个人看着只能收看六个频道的电视发呆。
考研结束那晚,陆大胖拉着他一起在操场上打雪仗,也不分敌友,胡乱地砸着雪球,雪片大得让人怀疑在北方,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没一会儿地上积了近十厘米。一伙人大汗淋漓跑到大排档喝酒吃菜,第二天都赶回家过年。
小谢混在他们中间,D大女生是稀有品种,望眼过去皆是雄性,他跟着一起笑,
一起喝酒,仰着脸迎接一片片雪垛,不是雪花,一小垛一小垛砸下来,脸上微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