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寻痛苦地吸了口气,劝道:「够了吧……你没有必要为了和我斗气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就算你自己不怕死,但是这里还有你的两个童年好友不是吗?……就算你不为救你自己,为了他们……你就不能背出经书吗?」
他的声音极为乾涩,彷佛每说出一个字喉咙都在滴血一样。
这十天来,他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只靠偶尔从头顶滴落的水珠解渴果腹。
十天了,四个人能撑到这地步不能不说是奇迹。
他们在恍惚之中,已经在鬼门关外徘徊了数日之久,但都靠著最後的希望和顽强的意识又恢复神智。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个瞬间,他们就会陷入永远的沈睡。
命悬一线,每一口气都有可能变成最後一口,每一句话都会变成遗言。
「寒鸦,你还不打算改变决定吗?」聂思寻有些急促地问,他也已经濒临极限。
寒鸦没有应答,静静的,什麽声音也没有发出。
聂思寻用尽最後一丝力气,继续向他喊道:「寒鸦,难道你没发现吗?烈彰宏早就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快死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烈彰宏的抗议:「闭嘴……谁说我死了……」
明明应该是句高亢的话,但此时经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气息奄奄。
其实聂思寻是故意的,他想用烈彰宏来刺激寒鸦,让寒鸦知道如果再不背出经书,最先死的人不是烈彰宏就是贺兰舟。
烈彰宏对寒鸦道:「……我支持你,绝对不能相信他……不就是一条命吗?要死大家一起死,绝不能把经书告诉他……」
寒鸦担心地说:「彰宏……你先不要说话了。」
烈彰宏的每一句话彷佛都已用尽全力,让人担心他说完这句话後,立刻就会气竭而死。
贺兰舟早已神志不清,但却被争吵声带回现实,迷迷糊糊地对寒鸦道:「翼扬……已经没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你相信他一次吧……」
「不……不……」寒鸦无比固执地重复著这一个字。
这时聂思寻突然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们一人让一步……你不肯背出经书内容,无非是怕我练成《五部经书》……现在《土部经》就在我手上,我把这本经书交给你,你把《金部经》和《木部经》背给我听……这样,就算我练成四部经书打穿沙壁,但你只要守好手中的《土部经》,我也无法练成完整的《五部经书》。
「以我现在的体力,就算能够打穿沙壁,也肯定耗尽全力,根本无法从你手中抢走《土部经》……你只要找人解开穴道,马上就能练成最後一本经书的武功……只要练成完整的《五部经书》,你还怕我什麽?」
话只说到这里,只听「噗」的一声,黑暗中迅速传来一股血腥味。
离聂思寻最近的贺兰舟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道:「……血。」
是血的味道……聂思寻竟然喷血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紧接著,聂思寻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随著他痛苦的喘息和嘶哑的咳嗽声交错响起,地道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那可怕而又浓腻的气味,几乎快令另外三人窒息而死。
「聂思寻,你没事吧?」贺兰舟担心地问。
聂思寻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如果聂思寻死了,他们就再无可能从这里活著出去。
聂思寻痛苦地抬起头来,捂住自己不停吐血的嘴,断断续续地道:「事到如今,我已不想修炼什麽《五部经书》,我只想活著从这里出去……我修炼了水火两本经书,但水伤心,火伤肺,我的心肺两脏腑已经撑不下去了……我知道我就快死了……」
他的声音中早已没有了原本那不可一世的倨傲,虽然黑暗之中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不停咳血的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中,仍旧可以想像出他此时此刻凄惨的模样。
天机府的少主,提及这一头衔,谁人不是心生敬畏?
但是又有谁能料到,那位傲若冬雪、威压烈寒的天机府少主,竟会沦落至此!
此时的聂思寻,早已放下他身为天机府少主应有的骄傲,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蝇狗之辈,只图挽留最後一线生机。
可怜,悲惨,艰难,压抑……
他发出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人感到他的无限痛苦。
贺兰舟离聂思寻最近,下意识把聂思寻抱入怀中,替他擦去嘴边血渍,不停鼓励他道:「聂思寻,你还不能死……你必须撑下去,聂思寻……聂思寻?」
但是他怀中的聂思寻,已经渐渐失去全部力气,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冷却。
贺兰舟慌了,几乎快哭出来,抱紧聂思寻僵硬的身体,把自己微弱的体温,通过彼此的皮肤传递过去。
「聂思寻……你清醒一点,聂思寻……聂思寻?」
无论他怎麽喊,换来的只是聂思寻嘴边那越涌越多的血;无论他怎麽擦,马上又会有新的污血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