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舟和聂思寻正谈著话,忽然听见身後有人不客气地喊了声:「贺兰舟!」
回头一看,竟是烈彰宏黑著一张俊脸,站在不远处。
聂思寻似乎从烈彰宏的脸色中看出对方有驱逐自己之意,於是向贺兰舟告辞道:「既然他有事找你,那我就先告辞了,今晚我会再来拜访。」
说完便从另一个方向离去,故意不与烈彰宏碰面。
见聂思寻走远,烈彰宏上前盘问贺兰舟道:「他刚才和你说什麽?」
贺兰舟不满烈彰宏强烈的语气,转身道:「与你无关。」
「站住!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烈彰宏见贺兰舟想走,急忙拉住他。「他是天机府的少主……不,现在聂海申已死,他就是天机府的掌门。天机府高深莫测、亦正亦邪,你和他不清不楚地搅在一起,肯定会吃大亏。」
贺兰舟笑了笑,回头望著紧张兮兮的烈彰宏道:「少庄主是在担心我吗?」
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却令烈彰宏涨红了脸,急忙辩解道:「担、担心……不,我才没有担心你,我是怕你和那些邪门歪道搅在一起,污了我们烈剑山庄的名声!」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贺兰舟继续逗他道:「少庄主既然不是担心我,这麽大老远跑来找我干什麽?」
昨日孟逍特意安排他住在这个僻静的院子里,但谁知烈彰宏却三天两头跑来打扰。如果说昨日的驾临是为了把自己撵出孟家堡,那麽今日特意前来,又是为了什麽呢?
「谁、谁说我是来找你的!」烈彰宏结结巴巴地争辩。
想必是昨天受到贺兰舟一吻的惊吓,今天还有些影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不敢看贺兰舟的脸。虽然贺兰舟脸上遮著白纱,但只要烈彰宏的目光扫过白纱下嘴唇的位置,脸就立刻变得通红。
贺兰舟又问:「既然不是找我,那少庄主来这里干什麽?不会是迷路了吧?」
「笑话!我从小在孟家堡长大,怎麽可能迷路!」
无意识地吼出这句话後,烈彰宏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不懂烈彰宏在想什麽,但作为和烈彰宏一起在孟家堡长大的贺兰舟来说,他却可以一眼看透烈彰宏的心思。
烈彰宏把头扭向庭院的方向,自言自语般道:「我……我只是想来这附近看看,因为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别看这个院子现在空旷幽深,但十五年前,却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
烈志豪、周雨寒、云似海三家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三家的小孩经常在一起玩耍,有时候孟逍和孟之桦也会加入其中。
望著院中熟悉的石径、草丛、花木,视线彷佛能超越十五年的时光,看到过去在这里玩耍的孩子们的身影。
烈彰宏和贺兰舟都沈默了,因为他们都陷入相同的回忆。
「十五年……」烈彰宏轻声感慨,「物是人非。」
当年的五个孩子,两个失踪了,两个成了对头,还有一个成了风流大少。
「以前我常在那块石头上罚跪。」烈彰宏指了指一块半截埋入土里的大石头。
那石头虽然很大,却并不平整,就像一块尖尖的小山丘凸出地面,而且表面非常光滑。想在那上面跪稳非常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来。
烈彰宏指了指一个窗口,第一次在贺兰舟面前露出温柔的表情,一边回忆一边说:「每当我罚跪的时候,住在那个房间的人就会大声念书,不是念什麽诗词歌赋,而是念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鬼怪故事。我知道,他一定是怕我罚跪无聊,才特意念给我听。」
望著烈彰宏指给他看的那个窗口,贺兰舟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没想到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当年那个给烈彰宏念书的孩子,正是贺兰舟自己。
但现在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认不出来。
其实这样也好,就让他记忆中的周慕华和贺兰舟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吧,这样至少当他偶尔想起周慕华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温柔的表情。如果让他知道周慕华就是自己,一定会像厌恶现在的贺兰舟一样,厌恶当年的周慕华吧?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麽样了……」烈彰宏叹了口气。
望著这个充满回忆的院子,心中已被满溢的愁绪填满。
贺兰舟明知故问道:「少庄主说的是周慕华和云翼扬吧?」
当年那两个孩子的失踪和周雨寒走火入魔的消息,以同样的速度传播著,所以就算是一个从未来过孟家堡的人,只要对武林之事的嗅觉稍微灵敏,就一定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因此烈彰宏并未深想,只道:「希望他们平安无事,也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