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撑著却还是哭了的孩子一身的华贵,与朴素的子书千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到声音,那孩子抬了首,看到自己面前不远竟然有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人,顿时就吸著鼻不哭了。
“我、我走失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本来想找人问,可是越走越没人……好可怕,呜……”那孩子说到最後,想起自己哭的事,又不挣气地哭了出来。
子书千雨心中嗤笑,如果往这个方向走,当然是越走越不会遇到人,这里是被人遗弃的地方,谁会没事来这种晦气的地方。
走前几步,从怀里取出了那洁白的手帕给那孩子,“不哭,哭了就不可爱了。”虽然现在这身体也不过只有六岁,但千雨可从未当自己是孩子过,算起来自己也都二十好几了。
那孩子有些诧异地接过手帕抹自己的脸,这会儿抬眼才发现与自己一般大小的人,有些脸红,“你、你是谁?你长得真好看。”
子书千雨一愣,没想到在这深宫之处,还有这麽单纯天真的孩童,不免有了几分好感,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是哪个宫的?我让人带你回去可好?”
“我要回太和殿!你的眼好漂亮,我可以跟你玩吗?”小孩子的心性十分率真,听得子书千雨有些动容,险些就同意了。
太和殿,是月王的议事大殿。
“世子,您没事吧?”这时响起去而复反雅蝶带著戒备的声音,提醒著子书千雨,眼前的孩子是个外人,是个与自己一样身为世子却是个受宠的小主子。
敛了眉,“雅蝶,你带这位回太和殿去吧,他只是迷了路。”雅蝶对自己忠心他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雅蝶在私底下为自己做了很多事。
雅蝶看太多来欺负自己的主子的人,所以现在看到谁都像只带刺刺蝟,十分防备,他知道雅蝶只是在为自己好,所以也就由著她了。
“是。”雅蝶见那孩子一脸的茫然,虽有些不满却还是领著那孩子离开,那孩子被带离出院,还不忘回头喊:“我下次来找你玩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小孩的要求没得到子书千雨的回复。
一起玩?只怕到时你会嫌弃吧。
没有再看景的兴致,子书千雨往屋的方向走去,那熟练的模样,万般不像个瞎眼的孩子。
秋风飕飕,一别七年。
七年,能让简单的人生长成深渊;也能让物是人非。
院,还是那个院;草,还是那些草;柳还是那般柳……人,仍是那些人,多了只是一些沧桑。
“世子,今儿个是国宴,您怎能穿得如此朴素?奴婢去给您找件合适些的衣裳,可别叫人笑话了去才好。”雅蝶被自家主子这一身素青的白衣裳给看急了,转身就要去找些华丽些,能上得了台的衣裳。
可能是她一时想不起,这位不受宠的世子哪来的华贵衣裳?
“雅蝶,不必找了,我喜欢这件。”子书千雨恬淡地笑了笑,说著便走出了屋子,屋外是秋高气爽,空气中还弥著一层炎热,却还是有些凉快因子的。
“世子……”雅蝶这才想起了事,很为这小主难过。
都是世子,都是月王的皇子,因何自家主子却遭如此待遇?心中不满,十分的不满,却无济於事,她只是一小小且卑贱的奴婢,能有幸守在小主子的身边已是她十世修来的福气了。
她总会这麽告诉自己。
“我真的不在意。”知道雅蝶在为自己难过,子书千雨微笑著告诉她,他真的不在意这些虚华。
被子书千雨的笑脸迷了神智,雅蝶也只有无奈地摇摇首。
当年嗷嗷待哺的娃儿,现今已出落得胜於婉娈,纤肤柔泽,菡萏芙蓉也未必有这少年美质。
暗自叹息,也不知这等美貌,会带给小主子是幸,还是不幸。
太和殿,是太和宫的主殿,那是月王平时与宫中大臣或後宫嫔妃世子们聚餐之所,今日立皇太子举国同庆,月王设宴,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可参加,後宫所有不是待罪之身的嫔妃与世子亦可参加。
十三年,子书千雨头一回离开自己的碧华宫,来到太和宫。
这里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光彩夺目;每一处都精雕细刻,八面玲珑。对於此,在雅蝶心中从未见过如此出类拔萃之景的小主子,似乎并不关心,仍是一脸的淡然;这里人声顶沸,热闹非凡;当子书千雨安静地出现在人群之後时,一片鸦鹊无声,无不惊豔。
只是当事人完全不自觉,子书千雨恬静地坐在最角落,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来应付才到场的,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只是天不如他所愿,总会有一些百无聊赖之人,犹记得他。
“哟,这不是咱们的八弟吗?今儿个怎麽会在咱们面前出现了呢?可真脏了我们的眼啊。”调笑带著侮辱的是四世子,子书宏简。月王的十几个世子里,个个样貌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个四世子长得也挺是俊,只是往子书千雨面前这麽一站就逊色了去了。
“长得越发妖媚了,这是要勾谁的魂儿去啊?”
听到有人这麽说,子书千雨也不急不慌,不气不恼,悠然地抬了首,微含颚,“原来是王兄们。”
现在,他还称他们一声‘王兄’。
“哟,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你的王兄啊?我以为瞎子都是连心都盲的,不然怎会出来丢人现眼呢?”
子书宏简的声音稍大了些,近处的一些官臣都听闻了,有嘲笑的,有讥讽的,有不忍的,亦有冷眼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