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陆晴光的工作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一直到隔天早上的七点半,也就是所谓的大夜班,一点也不轻松,但薪水颇丰,这是他一个大学毕业生肯干作业员的原因。他才刚毕业,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其他薪水更高的工作,他要生活、要缴房租、要偿还就学贷款,他需要钱。
时间已经过正午了,几缕日光自窗帘的间隙落进暗沉沉的小套房里。
陆晴光仰躺在床上,双手在脑后交叠,眼睛直视着在光线里缓慢转动的七彩尘埃。
其实他已经发了很久的呆,平时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睡觉,但他现在睡不着,一点睡意也没有,脑袋很清醒、心跳成快,咚咚咚地几乎快要蹦出喉咙了。这样的状态对他的健康很不好,非常不好,但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不要那么兴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实说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身体不大舒服,几声咳嗽以后,他不安地翻了一个身。
几个小时前,他背着背包,一个人走进傅元朗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位在公司的九楼,是天花板特意挑高的最顶楼,格局方正,占地面积极为宽敞,是平时可供两、三百人同时工作的开放式大办公厅;围绕在大办公厅周围的,是许多隔离得相当整齐的独立房间,那是隶属于各单位部级以上主管的办公室,傅元朗的办公室就位于其中,除了坪数多一点,并不特别突出。
那是早上的七点多钟,还不到常日班八点半的上班时间,大办公厅里的员工疏疏落落的,也没人注意到他。
陆晴光慢慢地循着门牌标示,找到了傅元朗的办公室。
他非常的紧张,一个晚上的工作疲累、再加上情绪上的躁动不安,让他的心跳与呼吸较之平常显得紊乱许多。
傅元朗正在行动电脑前工作,听见了陆晴光略略迟疑的脚步声,头都没抬起来便问:「晴光?」
「是,协理。」
「进来,把门带上。」
傅元朗正在忙的样子,他的表情好严肃,没系领带的领口微微敞着,两个衬衫袖子也胡乱地卷起来,陆晴光心下惴惴,关起门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坐,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稍等。」
「是,协理。」陆晴光依言在一组黑色皮制沙发的边边坐了下来,没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打扰了傅元朗。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即便陆晴光穿着一件运动外套,仍然感受到了些许凉意,又干又冷的环境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更惨的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已经装满了烟头的水晶烟灰虹,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烟味简直让他胸闷得快受不了。
他忍不住咳嗽了,连忙捂住口鼻,所幸傅元朗丝毫不受影响。
陆晴光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忐忑不安,都几岁的人了,才遇到这一点事就这么沉不住气。
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陆晴光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傅元朗。
老实说,才刚进公司,而且只是个小作业员的陆晴光,并不曾见过傅元朗的庐山真面目,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长相。
印象很好。
以陆晴光的角度来看,傅元朗或许不是大帅特帅的类型,宽宽的额头稍高了一点,细长的眼睛有一点太凌厉了,嘴巴也大了一点点,但不晓得为什么,所有的五官兜在一起以后倒是意外的耐看。
陆晴光尤其喜欢傅元朗戴着眼镜工作的模样,那副无框的眼镜让他的气质带着一股沉沉的书卷味,满有味道,他只是一望着就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陆晴光悚然一惊,警觉出自己正在呆望着人家,赶紧低下头。
傅元朗笑了一声:「你不用紧张。」说着,轻轻合上了笔电,显示他手边的工作已经告一个段落。
「刚下班,累吗?」
陆晴光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还好而已。」他说。
「有咖啡,要喝吗?」
「不用了,谢谢。」
「嗯。」傅元朗没多说什么,走到茶几旁替自己倒了一杯热咖啡。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他问得开门见山。
「不知道。」陆晴光摇头,笑得腼腆。
傅元朗微眯起眼睛审视眼前这名才刚毕业、年轻的男孩子:「唔,太瘦了……脸色也太苍白……」他在心里挑剔地打量,视线从陆晴光清秀却没什么血色的脸落到那一双裹在牛仔裤里稍嫌纤瘦的双腿上,一边猜测着或许是大夜班不正常的作息,让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有些病容?
想起不久之前调阅的陆晴光的基本资料,傅元朗略略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