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已经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你说要别人如何信呢?」
「那就这样算了?」
「怎会。」猫妖抬头,颇认真地看他,「真相已经被记录下来。而今无人信,谁能说以后就没人会信?千百年后,自有人评古今论功过。」
「记录故事的人……」烛光跳了跳,楚穆猛然靠近按住他的手腕,「都是你这般冷情冷性吗?只是个看客,从不参与,从不偏祖。到底是故事重要,还是活在当下的人重要?!」
君璃一挣没挣脱,不由恼了,「当的,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楚穆冷笑,「哪儿有你装傻装得真。吴山的事,你就不打算编个理由?」
猫妖一下子噎住了,胸口不稳地起伏。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楚穆却没那么好心想放过他,「告诉你,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解释呢?」
吴山,麒麟玉,纪青玄……多少事情你瞒着我。
「没想到那么巧吧?我在小乡遇到了吴山的母亲,还有他的傻子妹妹。山洞里锁了只貔貅,我被吴氏认出后曾找他确认过……君璃,」他低头望不知看向何处的猫妖,一字一句极轻地贴着他耳边,问:「吴山,上一世的楚穆,是你害死的吧?」
忽然就有些发冷,桂花枝叶交错着哗哗地响,云影遮了月光。
猫妖静了半晌,答:「对不起。」
耳边「嗡」的一声响,眼前泛起大片大片的黑气。楚穆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气力,只晓得那一拳头打在猫妖腹上,连带着两人都倒了下去。笔墨纸砚在旁边哗啦啦掉了一地。
居然连解释都不屑是吗?!
楚穆翻身压住挣扎起身的君璃,捞起他的头就咬在脖颈上。舌尖尝到血的味道,另一只手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猫妖本能地按住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楚穆直起身子,舔舔唇边沾上的血,那双桃花眼,什么多情什么柔情都不见。
杀一个吴山,就算自己能忍下。丧子丧父的吴氏呢,还有无辜背负种种罪名的妹妹呢?
「你欠我的。」他居高临下,盯着君璃的眼。
猫妖浑身一颤,再抬头就不知被触到哪片逆鳞,表情竟是恨得可怕。「欠你?」
一爪子把楚穆给拍下去,他再一回手给了楚少同样重的一拳。
眼里终于退却平日淡漠,却跟楚穆抢了他几天伙食一样恨得冒光,楚穆挨了几下就蜷在地板上,看猫妖的样子似乎还想扑过来继续揍人,顿时对现在的状况相当费解,愣在原地也忘了躲。
猫妖一掌差点给地板拍了个洞,楚穆直直望着几乎俯倒在他身上的君璃——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一副咬牙欲碎的模样,却再也没打在他身上。
「君璃欠旁人良多……唯独不欠你。」
最后如是说。
楚穆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猫妖,于是很蠢地半张着嘴发傻,一边眼角还是青的。
猫妖就再揍不下去,看了楚少熊样半晌,慢慢敛了情绪,撑着地想站起来。楚穆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君璃,冲破那层淡漠的壳、被逼得跳了脚,原来也是个不好打发的主。
其实圣千墨圣小王爷那天在乱葬岗,在初遇影魅的那个晚上,在他差点杀了猫妖之后,又问过一次那个问题。
「你可是认真?」
大半年前,风流倜傥的楚三少还可以笑弯了一双多情又无情的眼,淡淡一句怎么可能。
而今阴森地道,丁点儿风都不透,他就觉得有点点窒息的味道。
可是认真?什么才叫「认真」?
湘云阁苏依依雪山蔷薇般冰冷又妩媚,他认真地欣赏,认真地赞叹。
深闺小郡主江湖越大侠大大咧咧又心细如发,他认真地保护也认真地喜欢,甚至还想过娶回家供着。
再往前,或是谁低头垂眉风波暗送,或是谁苦苦守候相思成狂,都欣赏过都喜欢过,哪个不是认真?
放弃的时候也并不见得多难过。
小王爷看他一脸纠结,终于认输,罢,当我没问。
那么这次的「认真」又会持续多久呢?
楚穆想着,就缓缓笑起来,猛然拉住他手臂,借着猫妖起身不成重重跌回原地的力,无赖地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