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得凶的时候,好脾气的县令也会摔门而出。出个一时半刻才气冲冲地跑回来说,这是我的屋子,你快滚回去。
胡山贼一脸鄙视,爷还不稀罕你这破地儿。
一个月后,却又笑着一张脸来敲他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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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刀坐在铁栏后的阴影里,抬眼都是厉色。
「就不怕我挟持了你,逃出去?」
莫言终于走到他面前,蹲下去,仔仔细细看他的眉眼,反反复复地看。
「没机会了,明日午时,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哈,好,真好。」
胡一刀眼里凶光大现,猛然一伸手把人捞到自己面前。楚穆一惊,这是要拉县令垫个背,还是要殉个情,正想上前,见莫言被拉得撞在铁栏上,咳了两声抬眼,却平静得很。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相识一场,莫某尽力而为。」
「好你个相识一场!」
他披散着乱发,他凶狠吊起眼睛,他咬牙切齿,他手指都要揪烂那人胸襟,他听到自己骨节咯吱作响,他最后发现,这是他们除了那错觉般的一瞬间外,最近的距离。
「你够狠。」
也是从今往后最近的距离。
「吃斋念佛下辈子别落在我手里,最好根本就不要遇见我,莫言。不然,不然我一定——」他凑近莫言耳边浅浅吐了几个字,温热气息。
楚穆看到莫县令的身体明显颤了一颤。
放开手,胡一刀又是那个痞痞的胡一刀。
他把双手抱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问:「那么,我可以提我的遗愿了吗,大人?」
「……请说。」
胡一刀缓缓牵出个笑,几分不忍,几分残忍。
「行刑那天,你监斩。」
我要你看着,我死。
最后那天夜里,莫言起身给他开窗子,迷迷糊糊还在想莫吵着楚贤弟,打开窗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他没有穿外衫,裤脚沾了些暗红的痕迹。办案那么多年,莫县令又怎么闻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
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把他让进来。
那晚山贼头子很沉默,难得的安静。莫言反而不自在起来。起身要去倒茶,就被人抓了手腕,「借宿一夜,可以吗?」
莫言松了口气,「你哪次不是要闹到天亮,也没见你这般客气。」
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
莫县令微惑地抬头,随即惊讶地睁大眼。唇上的触感,温热得不真实。
只是一瞬间,胡一刀转回身,极速度地爬上床,然后唰地拉开被子蒙过头,「晚安。」
「……晚、晚安?」
莫言摸了摸嘴,刚才的是错觉吧错觉么错觉吧?
之后就看了他一夜。
胡山贼像是很累,一直睡得死沉。也像是很不安稳,不停地翻着身。
搞得莫言总错觉他下一刻就会醒来,又觉得堂堂一县之长,没事儿跑来偷看个男的睡觉,实在很没面子。只得看到他要动就立马跳起来,坐回桌边拿起书。
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天才终于有些亮。
莫县令被累得有点恼火,刚要起身把人闹醒,外面就有人敲门叫道,莫大人,王成王员外昨夜被人杀了。请您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