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大概也还算不错,仲微看见炎媛似乎说了些什麽,停下,过了一会儿,炎誉身子前倾,握了握她轻靠在桌面上的手。这大概就是昨天那个,炎誉一直保护着的秘密吧。
仲微觉得被太阳晒得,已经有点轻微地晕眩,又跑了这麽一阵,更是口乾舌燥地,发不出声音来。
还以为追上了,原来,还是错过了。
怎麽回到家的,已经不太记得了,回家之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蒙头盖着被子,试着要睡一觉。脑子里却一直塞满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起炎誉和炎媛认识那麽长的时间,感情那麽深厚。想起炎誉几任女朋友和炎媛都是同一种类型的。想起炎誉永远把炎媛放在任何事情之前。
想起曾经有过一两次,炎誉又欺负人地说他唯一遗传到炎媛的优点,也就是长相有那麽几分和她相似了。
现在想起来,男孩子长得像妈妈能算是优点吗?炎誉对炎媛百依百顺,真的只因为她是姊姊吗?炎誉照顾他,说不定也是因为,他是炎媛的儿子……
炎誉到底以什麽眼光在看他?到底把他,看做什麽人了?
仲微揪紧被子,在一片黑暗里,觉得自己真正像是掉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淖里,动弹不得了。
在床上一直躺到很晚,直到没开灯的房间里,看不见月光的窗外,也都是一片漆黑。这段时间里,手机都没有再响过。
炎誉和炎媛在一起,大概也是没有心思再分神理会旁人的了。
想着想着,竟是很没出息地差点掉眼泪。
门口忽然传来开门声,仲微怕炎媛发现不对劲,赶紧抹了抹脸,又盖在被窝底下装睡。
脚步踩在木头地板上,一声接着一声,低沉轻微的"咚","咚","咚"。一路到他房门口才停下。门外的人轻微地转动门把,几近无声地推开门。
一瞬间,仲微彷佛都能感受到那种,总是有点冷冷的,淡淡的气息。虽然没有回头看,却直觉地知道站在房门口的人不是炎媛。
对方好像也猜到仲微只是装睡,缓缓地,静静地,走进房间里来。
「仲微。」
光是听见这个声音,喊自己的名字,仲微的手就有些发颤。他已经开始想念这件事情。
「仲微,你醒着吧?」
仲微还憋着,忍着,闭着眼睛,用尽全部的力气,想不去看,不去听。
炎誉等了一会儿,在床沿坐下,不知道从哪笃定了仲微是醒着的。
「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要被告知的事情,怎麽想也不会是好消息。
要在炎誉心里,和炎媛,和自己的妈妈争抢位置,真是一件很荒唐,很可笑,而且输定了的事情。
不知道炎媛的意思如何,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个地步,也不知道父亲那边的状况如何,但是,如果自己执意下去,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会把一切都破坏的。
仲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终於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却低着头。不想抬头,不想看见炎誉幸福的,或是为难的表情,也不想看他专注看自己的眼神,不想看他缱绻亲吻自己的嘴唇。
「…还是女孩子好啊……」
「说起来,我和你,本来就都是异性恋。不知道哪根筋接错了,才说什麽喜欢同性。」
「现在想想男人哪里比得上女人呢……」
「你也是这麽认为的吧?炎誉?」
存着一点试探的念头,问出口的时候,心底隐隐地希望炎誉能斩钉截铁地否定掉。然而,头顶上只是一片沉寂,虽然炎誉平时也惜字如金,但在这种时候简直就像是该死的默认。
以往总在口头上吃炎誉的亏,被他教训数落欺压逗弄,仲微总想有一天,也能让精明能干的炎誉说不过他,想看他只在自己手上吃鳖的样子。
真正盼到这一天了,炎誉在他面前是无话可说的,仲微却说不上有多高兴。
安静得太久,炎誉终像是不愿意再耗费时间,他站起身,整了整今天出门时穿着的很体面的西装。既然还穿着,那是刚刚才结束和炎媛的见面吧。
忽然少了一个人的重量,床垫一角霎时间显得空落落的。
刹那间心脏也紧缩起来,忍不住把头抬了一抬。视线范围里,看见炎誉又长又直的双腿,仍是标准的站姿,定在床边,没有急着走开,大概还有点最後的什麽话要说。
带着一点等待最後审判的意味,等来了炎誉的动作。他从口袋掏出某样东西,轻轻放在桌面上。
仲微忍不住,偷瞄一眼。似乎只是几张纸,折了两折,有字的一面朝内,任凭他再怎麽努力看,也只能看见一片空白。其实很想马上拿起来看,炎誉修长的手指却有些犹豫,不太确定要让他看似的,仍按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