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子离开宫门,遂加快速度,驶向黑漆的夜里……
等到远离皇宫,甘鹭才能够松懈下来,依照珠华指出的方向驶去,一会之后,果真望见牧马人的帐篷。
述律珠华要求停下,从车里拿两套干净的衣服,交给鹏飞与甘鹭换穿,她再去牵来之前向牧人买的两匹马。
换掉狱卒服装,耶律鹏飞拉住马儿缰绳,回头看着他认识多年、却不能给予夫妻感情的小妹妹,一时之间无言,他只有担忧:「我们走了!你怎么办?要是给太后知道,她怪罪下来……」
「太后是我的姨母,她不会对我怎样的。」述律珠华无奈一笑,「我已经答应了,让她帮我挑选贵族,重新婚嫁,她高兴起来,什么都会忘掉。」
难道就要因此,去嫁给不爱的人吗?甘鹭皱眉,看出她还是对耶律鹏飞充满感情,他没法明讲,却也忍不住喃喃低语:「夫人,对不起了……」
述律珠华哀怨地瞪了甘鹭一眼,若非太后执意要杀鹏飞,她绝不会把他交给甘鹭。她只叹自己命苦,含泪的目光定在丈夫英俊的脸上,她很不想他离开,可死刑将至,却又不得不让他……「你快点走吧!」她困难出声:「拖晚了,我怕皇宫会有人发现你逃跑!」
甘鹭也同意她所言,帮忙扶起伤者上马。
即便如此动作,仍旧引得述律珠华哀伤,内心刺痛不已,不去看甘鹭靠近她的丈夫。
「妹子,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可听到挚爱的声音,她还是禁不住了掉泪,转身仰望,望见她的男人同甘鹭一块,骑马离开,渐渐由她的视线里消失,从今往后也离开她的生命!
◇◆◇
刽子手起个大早,趁天未透亮的时候,同换班的狱卒一起前往死牢。
狱卒奇怪没人过来交接,喊了几声,毫无回应。
他入内探查,同事不在,只见牢房里的犯人被堵住嘴巴,呜呜呜的叫,他见那发色偏黑,身高不符,似乎不像犯人的样子。
还有锁匙搁在桌上——他和刽子手对看一眼,直觉不妙,他们赶紧打开牢房!
狱卒仔细看清楚,被锁住的并非犯人,那长相是他的同事?他吓一大跳,「你怎的在牢房里面?耶律鹏飞呢?」
「我……我不知道……我吃了夫人带来的菜……就昏睡了……我不知道怎么给锁着?」被堵的嘴巴得到自由,却还是讲不出个原因,晚班当差的,他只剩下一脸的茫然。
◇◆◇
狱卒发现死囚不见的时候,耶律鹏飞和甘鹭已经潜逃出皇都,骑马南下。
路途当中,甘鹭注意伤者状况,察觉到疲惫,「你怎么样了?还行吗?」他出声询问,对方喘着气,面有痛苦,似乎撑不住了。「先休息一下吧。」他立刻决定,让马儿停止。
他扶人到溪边坐下,拆了布条,先拿些水弄掉血迹,再给腿部一道深深的伤口涂药,重新包扎好了,抬眼撞见男人笑眯眯的。他脸红耳熟,忙着拉开距离,责怪,「你笑什么?」
「你的脸抹成唱戏似的,哈哈哈……」
男人笑声窘得甘鹭往溪水去瞧,这才发现还留着女妆。只是这路上,经过风吹跟袖子擦的,未知抹到满脸脂粉糊啦,涂红的唇也晕开成血盆大口,着实吓人,急得他捧起溪水、去掉化妆,洗干净了恢复素颜,瞪向男人,「你还笑?」那笑声愈加夸张,他气不过,反唇相讥:「你帮不了那个皇长子做新王,自己又被判死罪,不能保护那些跟你进去皇都都被杀掉的部属,你还笑得出来?」
言语更胜锋利之剑,一下刺中了耶律鹏飞心窝,比腿伤痛苦百倍!
男人仿佛膨满的羊皮袋子泄了气,整个人颓丧无语。甘鹭惊觉自己过分了,不由得小心询问:「你生气了?」
怎能不气?耶律鹏飞愁眉苦脸。甘鹭讲出事实,他无可驳斥,只是,「我在气我自己!」气自己无能为力,没法帮助突欲,还去害死那么多部属,他叹道:「现下,我本该没了脑袋,成一具尸体,我何其有幸,得你帮助脱离死牢,还来给我包扎伤口……」在一连串的恶运之中,甘鹭便是绝望里的光芒,是天地诸神的怜悯,是他的力量!
原本以为今生不能再看见所爱,从没想过甘鹭会来找他?
「你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要救我?」
一双热切的黄金瞳孔、急于探询解答的表情,竟是教甘鹭语塞,突地结巴起来:「因、因为……」他根本想不通原由,冲动就来了,哪有为什么?却还是被男人盯得脱口而出:「因为这个!」自己都没料到从包袱拿出来。
「这个……?」耶律鹏飞哑然,见到一只活像钟馗狰狞的鬼形面具?
「没错,是这个?」手中有了东西,甘鹭也急着找到理由,「在天福城,我,我从你房里捡它,就想问这面具是谁的?可你带队匆匆赶路,我也忘记问你,等要问了,你却突然走掉,害我部不知道这东西打哪儿来?所以我就……我就得找到你,问个清楚!」
耶律鹏飞听了啼笑皆非,「你来找我……问这个?」
「对啦,怎样?」甘鹭回避对方注视。
「你同珠华一起,甘冒危险把我救出死牢,就只有来问我,面具是谁的?」
「我不行问吗?」
「你当然可以问……」
「这不就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