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歌[出书版]_分节阅读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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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瞪着震慑敌军的鬼面具被火舌吞噬,李四儿哑口无言。

「你根本就不是同我对战过的鬼面将军!」耶律鹏飞嗤之以鼻,更何况这厮令契丹折兵损将?这般对照下来,究竟哪里出错?他不解,不由得牵扯嘴角:「李四儿,我对你很失望。」

李四儿苦着脸,对自己更加失望!枉费父亲李宝仁死前,召集所有的亲信跟将士前来,打开皇帝圣旨,多么慎重的把将军头衔移交到他手上,要他好好的把守边关——

这下子全毁啦,他这新任将军威风不成,反被蛮子俘虏戏弄,周围嘲笑,逼他痛苦万分!

「鬼面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的统军大人一下打挂了,哈哈!」

「哭哭啼啼的孬种还有啥用?」

「大人,一刀杀掉李四儿?」

耶律鹏飞出声压制吵闹,瞥了对方伤口一眼,记得逝去的契丹士兵,他大声宣布:「杀掉李四儿太便宜了……不如把他晾着,慢慢的等死,到我们回家的时候,这厮也差不多啦,刚好祭一祭死在幽州的好兄弟。」

蛮子欢呼,李四儿吓破胆,无力抵抗,他们七手八脚,弄痛他的伤口,抓他到冷风飕飕的岩石堆前,拿粗绳将他和巨石绑在一块,他们走掉,再回去温暖的营火旁边,同耶律鹏飞一起吃吃喝喝,跳舞助兴,完全不管他身上流血?他急着叫回他们:「喂……你们……回来啊……耶律鹏飞……喂……你们不能这样……我受伤流血……放着不管……真的会死掉……」

契丹人笑闹,不理嚎啕大哭。

烧毁的鬼面具,仿佛代表幽州边关不保……躲在黑暗中的人窥见一切,几乎忍不住,强压冲动才不至于奔出树林,拔剑杀人——

「该死的蛮子!」他低声咒骂,等待,静静的等待,再等待,他监视蛮子酒酣耳热,东倒西歪,陆续进去毡帐休息,他等着出手的时机,缓慢移动脚步,无声无息的前进……

步履顿停,一身黑衣隐藏在树干后头,因为那个叫作耶律鹏飞的没醉,还在巡逻营区,他再耐心等一会儿,蛮子将领终于弯身入帐,火光照耀的军营,只剩下轮班的几名武装士兵看守,对他已经不构成威胁,快步出林子,以毡帐背光的阴影为庇护,他几个纵身飞奔,在影子底下接近李四儿。

寒风刺骨,负责看着李四儿的两个士兵缩脖子、拉紧外套,尽量躲在岩石的背风面,他们刚刚酒足饭饱,嫌哀叫太吵,又给李四儿几大耳刮子,划上几剑,希望敌人快快流干血死掉,他们也能轻松……

陡地,一抹黑影如同鬼魅迅速飞过?士兵吓一跳:「有东西飞过去?」东张西望,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冻死人的寒风虎虎地吹着。

「啥东西飞过去?哈,」另一士兵笑话:「你两眼昏花,酒喝多,茫啦?」

李四儿听到咻咻两声,若非亲自目睹出鞘的剑刃比眨眼还快,接连割断两蛮子喉咙,夺去吼声,令他们双双倒地,他还以为是梦?

「少爷别出声,我来救你。」

「鹭?」李四儿又惊又喜,听到身边嗓音,立刻知道是甘鹭来救他,即便对方黑衣蒙面,仅露出圆滚滚的大眼睛,他还是能认出来,忍不住欢喜,大喘一口气:「好甘鹭,我就知道你绝不会丢下我……我总算有救啦!」想他之前就是不听甘鹭警告,一股子热的,急于在十六岁生日之时立功,追着蛮夷出关外,害他头一回率兵作战就吃败仗,幸好甘鹭脱逃,没同他一样变成俘虏,现在回来解救,他得以死里逃生!

救下恩人之子,甘鹭开心不已。战争使他在童年就成了孤儿,他的一条命是李宝仁解救的,此后,他让将军带到幽州,在军队营区住下来,天天看士兵练武战斗,他也要学习,李宝仁教子四儿写字读书,他有幸跟在同龄的少爷身边,陪读认字,直到李宝仁在战役中,被蛮子一箭射中,重伤去世,他谨记老将军生前所托,答应不管在平时、或在战场上,他寸步不离少爷,必定要保护少爷安全,为将军家留后。

见了甘鹭,李四儿就放心啦,利剑割断捆绳,他也终于自由,一身伤口却痛得他哀叫……虽说他和甘鹭都受过爹的教导,可在武术和谋略上,甘鹭比他灵光许多,既有机智之人,他何必勤练武功战术?自然产生依赖,要甘鹭帮着他偷懒,躲过爹爹出的功课和考试,一旦被爹发现他不用功,少不了一顿责骂,他已经练成左耳进,右耳出,反正怎么样,总有他的好甘鹭顶着,帮他办事。

爹唠叨他不认真习武,将来要吃苦头……以前他不懂,等到爹去了,将军头衔突然罩顶,他惶惶然面对营区成千上万的士兵、村落居民,才尝到苦头滋味,才体会所学太少,要找爹已经不可能,若非全部大大小小的事情有甘鹭帮他扛起,有爹的部属照顾,第五防卫营早就垮啦。今回因为他不听劝告,差点命丧番邦,还连累跟着他的骑兵通通受害!

他已无能力救人,浑身痛得要命,瞥到刚刚被杀的蛮子死不瞑目,他一阵恶心,挪开两脚,只想赶紧离开野蛮之地,回家好好的疗养……胳膊搭在甘鹭肩上,他需要搀扶才能行走,却发觉身旁晃了晃,似乎颤抖,他还摸到湿湿的?「怎的你也受伤?」他惊呼,再去摸甘鹭衣服几处破损,那手臂、背上还有血迹?

伤处被李四儿碰着刺痛,甘鹭倒抽一口气,本能的闪躲,坚强笑说:「这点小伤不碍事,少爷,我们赶快走……」其实他从蛮子的包抄侥幸脱困,已经受伤,幸好背上的一刀不深,左手也只是被飞箭划破,还能处理,匆匆包扎伤口之后,他孤单力薄,只能割舍被俘虏的同袍,为了追上少爷,他没日没夜的骑马赶路,只怕蛮子伤害少爷,他不敢吃饭睡觉,拼了命一直在追赶蛮子军队,有几次瞌睡了,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今天总算找到少爷,格杀两蛮子已经令他体力透支,许是见了少爷,使他松懈紧绷,加上少爷挂到他身上,重得几乎让他撑不住了摇摇晃晃,想到少爷伤势比他还惨,他拼尽全力的扶住少爷。

浮云飘移,遮着月光忽隐忽现。

冷风吹刮步履蹒跚的俩人……

在蛮子的地盘,甘鹭要护送伤者不容易,两个人必须避开蛮子巡逻,悄悄的经过毡帐,走到藏在林里的马匹那边,更加不容易。

李四儿有甘鹭陪伴,啥都不怕,奇妙的是,浑身剧痛也能忍受,眼见他们走得顺当,快要离开营区,他忍不住对甘鹭大吐苦水,说他看甘鹭做得轻松,他自己去率兵多么困难;说他亲眼目睹耶律鹏飞砍下俘虏人头,眉毛都不皱一下,根本是冷血魔鬼;他又喘着气说:「耶律鹏飞手下的那些兵……蛮子他们拿剑……拿刀……往我身上割……不管我流血……绑住我……」

「嘘,安静!」甘鹭要少爷噤声,就怕蛮子巡视听到什么,他们会走不了。

可李四儿一股怒气不发泄不行啊,想到接着皇帝圣旨的将军竟在番邦受辱,他怎么都憋不住了,继续开骂:「那些狗娘养的……绑住我……要我流光血……慢慢等死……我一定……一定要杀掉他们……唉唷……痛……他妈的……痛啊……」

他这一生受辱、受伤最惨重的,就是现在!此时有甘鹭扶着,他又喜悦满满,顾不了甘鹭要他安静,急于吐露:「幸好你来啦……我死不了……」经过这一次,他深刻体认到,最爱的鹭对他是多么多么重要啊!把持不住心情,他整个人偎向甘鹭。

身边忽然沉重,甘鹭重心不稳,差点跌了,忙忍住自己的伤,扶好李四儿,却感到一吻隔着蒙面,贴在他脸上——

「少爷?」他吓到,一时间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对你……」

甘鹭只知道现下不是聊天的时候,忙出手堵住对方提高的音量,他压低嗓门告诫:「我们要赶快离开,少爷别再出声啦,否则蛮子听见——」

「站住!」

「什么人敢闯入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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